次日一早,三十多人便在生产车间的待修机械旁列队等着了。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方才听到门口人声鼎沸,谈话声都快超过运转设备发出的噪音了。等一群人走近才听到这帮人说的什么。
“贾公子今日又帅过昨日了,真是帅过潘安,气死宋玉啊。”
“哈哈,哪里的事,兄台谬赞了”
“部长连日来为部里操劳,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您要是累倒下了,不知道几家小姐哭死呢。”
“哦?是吗?哈哈哈”
“贾部长您终于到了,您一时不到,我们下面的简直群龙无首啊。您就是我们维修部的太阳,没有您,我们上班都上得浑浑噩噩啊。”
“是吗?你们管理管理也是差不多的。”
“不,俗话说天无二日,我的心里只有贾部长您一个太阳啊!”
维修部的一众领导还在不紧不慢的拍着马屁。
林登万听得脚指头都要在地上扣出洞来了。“这么肉麻的马屁话,每天都要来上一轮,他一点也不尴尬的吗。”(小声)
旁边老宋:“他当然不尴尬了,先是小马屁,再是大马屁。要是天天给你听,人人给你说。你也受得了,要是哪天听不着了,还想听呢。”
几人在下面小声谈话,贾雨村自然不知道。站在凳子上发表了一篇毫无营养的长篇大论。大意是勉励工人勤劳细心。几乎是从盘古开天说起,洋洋洒洒的说了半个小时。
底下的工人听得都快入睡了。终于被一人打断。
此人拨开人群,身后财务部部长与采购部部长,还有前总经理也跟着挤进来。在此人身后一字排开
“有话要说,下班了再说。”
贾雨村见了来人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一改往日的神色也变得低眉顺眼的。
要说此人是谁,正是这家工厂目前的总经理张笑若。
而这家工厂所属的大生集团正是其父亲张建一手创办,他张笑若便是大生集团的太子爷。
五年前,张笑若出洋留学,单凭自己的本事入学啊妹你看国的高等大学七姐妹之一的普林斯顿大学。主修课程也是普林斯顿最出名的金融专业。在金融上颇有造诣。
但是近年老爷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于是他也不得不回来为继承家产做准备。
贾雨村再有架子,也不敢在这位张公子面前摆。
“有些驳你面子的话,本想等到你回了办公室再讲,可是你在这里喋喋不休我都等不下去了!近日机器妥善率越来越低,都已经影响生产部出货了。你知不知道!?”
虽然被张笑若突然到访吓了一跳。不过他贾雨村混了这么久,也不是善茬。
“影响生产部出货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不知道是哪位工头下面的机器出了问题?您告诉我,我一定尽快帮他修好。就是我亲自撸起袖子去干,也不敢耽误工厂生产啊!”
“这还算像话,待会我让生产部李修员拟一份名单。你下午来取吧。”
见张笑若离开贾雨村也不装了,“咱们该怎么修还是怎么修,不必管他。”
“对了,昨天哪个刺头怎么不见了?他人呢?把没有修好的几台都记他头上,回头也算给张大公子有个交代。”
不等别人答话,贾雨村回了二楼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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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总经理办公室内,红木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重要的合同摆在左侧。往日的生产报表,人事变动记录,财务收支记录全都堆在右侧。偌大一个办公桌居然连台灯都摆不下了。
张笑若一面仔细的整理着集团整理的报表,一面把签字批准的文件交给秘书,让他拿去锁在保险箱里。他此时虽然得到父亲的安排,在此处历练历练。但实际上,集团内的所有决定,都要先交由这位张公子过目。
门外传来叩门声,秘书出门。然后回来汇报“张公子,生产部部长李修员过来了。”
“说了多少遍,在公司不要叫我公子,以职务相称。我不是因为身份是张家的公子才坐在这个位置上,而是因为我现在是公司聘用的经理。”
秘书则讪笑到“是,我叫公子叫习惯了,一定改,一定改。”
“让李修员进来吧。”
生产部部长这才进了张笑若的办公室,拘谨的站在办公桌一旁。
“少爷有什么吩咐?”
“直接找地方坐,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是纺纱厂的生产部部长了。论私情,我还得称呼您一声叔叔。”
“不敢”虽然嘴上客气的说着不敢,李修员还是直接坐在了办公桌对面。
“生产部机械最近常出故障的是哪些台,统计报表做出来了吗?一式两份,一份给我过目封存,另一份直接给贾雨村送去。”
见张笑若问的是故障机械的统计报表,李修员倒是有些面露难色了。
“这,恐怕一时统计不出来。”
“有什么难处?那就先去统计,过半个小时再交上来吧。”
李修员倒吸一口凉气,好似牙疼一般。他生平最怕得罪人,只怕这次不得不得罪人了。
“只怕过半个小时也难统计出来啊。”
这次张笑若有些生气了“李修远,我尊敬你叫你一声李叔叔,可是在公司里得公事公办。你一再推脱,难道是想给我难堪?”
“不是这样啊,您饶了我吧。这里面的事情,刘总经理知道的啊。就是我下令让底下的去统计,他们也不会说机器坏了的。工头们只会说是工人偷懒,绝不会说机器坏了。”
说道动情处,李修员居然有些想哭,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老爷。老爷当初想把我培养成才,可是我这么长时间一直没什么作用。您要是生气,您就打我骂我吧。我在府里是个受气的,到这里也是个受气的。”
看着这个大男人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张笑若反倒是头疼了。
“你在我张家做了五年管家,又在纱厂里干了十年,谁他妈的敢给你气受?你还怕少爷我不给你出头不成?”
得了张笑若的首肯,李修员终于决定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讲了。
“我以为只要勤奋肯干,在纱厂里也能替老爷管好纱厂。可是真到了这位置上才知道勤奋一点作用也没有。工人之间总是会有些矛盾的,什么你踩了我的脚。我从库房拉过来的生丝你上了你的机器啦。这种事情免不了的,于是就会出现同一个地方的工人欺负别处工人的情况。有依靠的就留,没背景的就走。长此以往,咱们厂里没有什么背景工人是一个也不在了。”
“一个工头带着几十上百个工人。要是一个人干活被欺负了工头帮他出不了头,就叫上老乡同僚全部辞职,工厂走一两个人不要紧,一下走进几百。一时间哪里找得到这么多人来干活。本来这事也无可奈何,工人们只是想着被人欺负了也好有个出头的不是?”
“难道这些工人靠着他们工头,都不听你管教了?”张笑若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
“那倒不是,只是这些工头带着那么多人也是有生产任务的。去年有个工头带着三百多同乡,也算是个大工头了。因为手底下机器没有维护好,导致他产量供不上。于是他一气之下就上报总经理。前任总经理也依着他。最后贾雨村给他斟茶赔罪此事才算结束。”
说到此处,李修员叹了口气。
“可是至此以后,每次一到维修,这个工头手下的机器不是排不上号,就是草草打油了事。于是产量越发的跟不上,扣了几百大洋之后这工头就离开了大生厂,而且再也没有别的工头敢得罪贾雨村了。自哪天起,维修部越来越糊弄,却没有一个人和我说,机器不好使。”
而现在最让他着急的就是现在外国公司大规模撤离,市场出现了大量空缺,而他手上的资金不能支持他迅速建立公司弥补这些市场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