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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暴起

    宁关处于山腰,西临陡坡,东靠崖壁,城门外唯有一条仅供两人并行的小道。

    内里的凹凸坡道、乱石已被尽数搬移填平,又经过百年战乱与数代修整后,逐渐形成以崖壁起始,沿西侧陡坡向南绵延近十里,将半个翠屏山脊都囊括其中的险要关隘。

    若想攻破此关唯有从城门与西坡两侧着手,又因此两地皆险峻难攻,因而北地胡族往往宁可直击重兵把守的长堑,也不愿由此入燕。

    因此宁关虽从建成起就俨然为北地险关,可实则少有人知,名声不显。

    行走城头,叱卢野注意到尽管叛军在此驻有千人,可落在数里城头仍是显得捉襟见肘。

    并且每段城墙间因大雪重重,小半个时辰就能堆起厚厚一层,因此未设士卒值守。只将人都置于塔楼以作警戒,一来是可以御寒避雪,二来是视野相比城垛处总是要开阔不少,若有缓解可立即鸣锣示警。

    而在实处,两月以来甚至算上往年,敢有率军从此攻伐者寥寥无几,大多是燕州本地子弟的叛卒们自是心知肚明。

    由城门至此,沿途不过数十人,且大多昏昏欲睡对来者甚至都懒得瞧上一眼。可见其纵然是叛军中少有的精锐之士,在这雪夜也不免有所懈怠。

    曹鸣对此亦不以为然。

    他向前疾行的同时口中问道:“小关可还稳妥?”

    降卒战战兢兢一时不敢答话,叱卢野见状立即答道:“禀将军,莫说是官军了,就连一只野兔子都见不到!

    闻言曹鸣不禁一笑,头也不回地摆手:“你这小子打得什么算盘老子能听不出?

    嘿!

    这番我会让人给你带些熏肉干回去,但酒便无需多想了,等到咱们回了广宁,要喝上多少都行!”

    叱卢野当即笑着应下,而旁侧那惊恐不安的降卒,则是眼神极为怪异地向他瞧去。

    身处如此险境,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换作旁人早就吓得不敢多言。偏偏这官军简直胆大包天,竟还跟曹鸣有说有笑的!

    正想着他却只感觉额头到鼻尖处一疼,像是突然撞到了什么。

    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曹鸣不知何时已然停下脚步,此刻正蹙眉盯着自己!

    这位虎大将的亲弟本就以蛮横凶恶闻名燕州,被他这么一瞧降卒顿时大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他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再也难以按捺,彻底失了分寸,竟连连叩头请罪:“将军恕罪,小人…小人本也不想随这官军骗关!

    可他们非得用小人阖家性命逼迫!小人是被逼着来的,求将军饶过小人!”

    见此情景曹鸣霎时悚然,而叱卢野更是惊愕至极,只觉得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

    原来方才就在这降卒胡思乱想之时,行走最前的曹鸣不慎踩到附着于城头的薄冰,差点滑倒,他不得不因此顿住脚步。

    岂料降卒神游间竟直直撞了上去,依照曹鸣的性子自是勃然大怒,怒视之下本就惊恐的降卒心神失守,一股脑地将此刻叱卢野所行之事统统道出!

    曹鸣转而怒视叱卢野,正欲张口呵斥使亲卫将其拿下,可叱卢野的动作更快!

    他已是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匕,向着曹鸣飞身扑去!

    早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曹鸣来不及反应,便被按倒在身下,不待开口呼救叱卢野就将短匕狠狠抽入其脖颈中!稠密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叱卢野满脸!

    叱卢野眯着眸子以避过血浆遮蔽视线,同时手臂力道不停,将短匕蛮横地搅动。锋刃顷刻间就碾碎了脖颈处脆弱的筋骨,曹鸣浑身猛烈抽搐,五官更是渐渐渗透出骇人的黑血!

    只是他的嘴始终被叱卢野的左掌死死摁住,于是一切挣扎地成了徒劳,他很快就气绝当场!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又或者是睡意的不断侵袭,直至此刻曹鸣的几名亲卫才回过神来,欲要拔刀斩杀跟前这胆大妄为的官军!

    然则有心算无心下,随叱卢野前来的两名安北军军士岂止比他们快了一瞬?

    片刻间就使几名亲卫尽数毙命刀下,整个过程皆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等到那降卒重新抬起头来,昔日作威作福、凶名在外的曹鸣已是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首,而那三名官军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官…官爷……”

    降卒涩声吐出几个字后便再难张口,他知晓自己或许已是错失了唯一的生机。

    叱卢野看也不再看他,而是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将曹鸣的尸体搜索一番后拖入墙根,另一名安北军士则迅速向浑身颤抖的降卒扑去!

    很快天地重新恢复寂静,叱卢野盘算着待到积雪覆盖,叛军派人清扫还得有半个时辰。于是他当即带着两名安北军士换上这几名叛卒的衣甲,随即大摇大摆地走下城头,直直朝宁关后行去。

    杜洛周虽盘踞幽燕,但到底是毫无见识的匹夫。

    其所部数万叛军除少数心腹精锐外,余者皆还是起事之初时那般乱哄哄的模样,身着衣衫亦是五花八门。

    曹氏兄弟身为兽将之一,起初还能大肆收刮地皮,但现在此事却被杜洛周所明令禁止。于是一时间也难以凑齐千人所需的制式甲胄,麾下精锐大多穿着从不同官军身上缴获而得,有铁甲有皮甲,亦有棉衣与皮裘。

    叱卢野等人来时特地将自己伪装一番,只着皮甲与毡帽并不起眼。但斩杀曹鸣与其亲卫后夺了衣甲兜鍪,这身行头放在宁关叛军中可谓鹤立鸡群,加之夜色深沉,一时竟都将其视作曹氏兄弟亲卫,无人阻拦。

    宁关内是平整后修整的营房与库房,一直通往位于山背的关尾。

    相比于关前城门的险峻与巍峨,关尾的规模就与修筑于小径的那处木关无二,只是仍沿用石料所建。

    叱卢野三人行至此处见仅有一队叛卒守卫,其中过半还在城房与塔楼中假寐。于是便假借奉命清扫积雪为由登城,趁机摸上塔楼斩杀了数名叛卒,继而打起火把向关外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