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曲月璃抿了抿唇。
目光落在少年那张俊美到不似凡人的脸上，她道：“既然如此……”
“那为什么现在你又肯说了？”
“因为觉得委屈求全没有用。”楚陵淡淡道。
“从前我以为，只要我不违背赵琼丹和曲景清，只要我让你讨厌我，离我远一点儿，他们就不会再如此过分难为我和我母亲，又或者，他们可以难为我，但至少别再为难我母亲。”
“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母亲和你哥之所以如此针对我们，其实跟你也没太大的关系，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你说这些……”曲月璃目光闪了闪。
“是想要让我帮你？”
“当然不。”楚陵道。
“刚刚我就说过了，你根本左右不了赵琼丹和曲景清的想法。”
“但是我希望你看在这些的份上，不要再对我玩那些把戏了。”
“我没有讨厌你，当初疏远你也是迫不得已。你没必要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我真的很累。”
“又或者，你也可以现在就掐死我。”
“我不会反抗。”
蓦地，曲月璃感觉心里抽了一下。
她狠狠皱眉。
“你怎么了？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
“那是因为从前我觉得，或许终有一日可以摆脱这样的境地。”楚陵漠然道。
“可现在，我真的看不到希望。”
“赵琼丹罚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哥做马凳，还要当着我娘的面，给我灌下一壶滚烫的茶水。”
“或许在你们眼里，在修真界眼里，半魔只配做奴隶，做畜牲，可这不等于我真的无知无识，没有感情。”
曲月璃：“……”
楚陵盯着曲月璃的眼睛。
“妹妹，要么你从今往后放过我。”
“要么你现在掐死我。”
“你娘怎么办？”仿佛被少年眸子里溢出的悲伤情绪影响，曲月璃身子颤了颤。
“你不管她了吗？”
“她会理解我的。”少年笑了笑。
“可是我不会！”曲月璃怒道，“你凭什么说左右不了我母亲和我哥的想法？”
“你凭什么这么看不起我！”
“如果你当年把这些话告诉我的话，根本就不会这样！”
“你等着，待会儿我就去跟我母亲和我哥说，让他们往后不要再为难你了。”
“你看看他们到底听不听。”
停顿片刻，曲月璃又道：“不过你以后要听我的话，要学会讨我欢心。”
“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子对我。”
“就算，就算我欺负你，你也不可以不理我！”
“还有，还有……”
“你也不能记恨我母亲和哥哥！”
楚陵垂眸，眼底飞速闪过冰凉而嘲弄的笑意：“妹妹，你强人所难啊。”
“如果换作你是我，你能不恨吗？”
“我说我不恨，你就能相信了吗？”
“那，那……反正你不能报复他们！”曲月璃瞪着他，“你答不答应？”
“报复浮华宫未来的主人？”少年眉眼微弯，“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妹妹，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吗？”
淡去冷冽的棱角锋锐后，这张脸带给人的杀伤力成倍增长，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他，对他心生好感。
曲月璃愣了半晌：“我看你也没有。”
说着，她伸出手，想要去解拴在楚陵脖子上的铁链。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喝，好似晴天打了个霹雳。
“月璃，你在小畜生这里做什么！？”
“你赶紧给我过来！”
话音落下，一个人不由分说的拉开了曲月璃，力道极大，拽的她手腕生疼。
看着眼前人，曲月璃愣住了：“母亲？”
来人正是赵琼丹，可她状态显然与以往大不相同。
鬓发散乱，眼睛通红，乍一看好似一头发怒的母狮子。
哪里还有半分素日里的高贵优雅。
曲月璃吓了一大跳：“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赵琼丹厉声打断她：“回答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赵琼丹，曲月璃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我，我……”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靠在墙边的少年。
楚陵也正看她。
少年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里，看起来落寞而可怜。
他颈间刚刚被曲月璃掐出来的青紫痕迹十分显眼。
但他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曲月璃又想起他刚刚的话——
他说，她左右不了赵琼丹和曲景清的想法。
他说，她什么事都改变不了。
他懂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说？
赵琼丹和曲景清最疼的就是她了！
就算生气，也肯定不会对她生气。
想到这里，曲月璃又镇定了下来。
她咬了咬唇：“母亲，我就是过来看一看他，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对他——”
“啪——！”
赵琼丹一巴掌扇在了曲月璃脸上。
曲月璃捂着脸，彻底愣在了原地。
从小到大，赵琼丹对她连高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说打她了。
“我不要再这么对他了？”
“我怎么对那小杂种了？”
赵琼丹尖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小杂种害的景清掉进了幽冥天涧！”
曲月璃闻言，心里忽悠一下子。
“什，什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赵琼丹怒发如狂。
“如果不是小杂种暗中做了手脚——”
“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紫苑急匆匆的从远处跑了过来。
“少主出事，大家都很伤心。”
“可小七他全程连靠近玉雪狮子兽的机会都没有，绝不会是他——”
“啪——！”
赵琼丹狠狠一巴掌落在紫苑脸上。
这一巴掌与刚刚打曲月璃那一巴掌可不能同日而语，紫苑白皙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五道狰狞血痕，她疼得惊呼了一声。
赵琼丹仍不解恨：“贱婢，你教的好儿子！你等着，今天我连你一起收拾！”
她一边骂，一边扬起手还要再打。
紫苑身子颤了颤，下意识闭上了眼，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这回，一只手握住了赵琼丹的手腕。
赵琼丹挣了几下没挣开，扭头对来人怒目而视：“曲泽溪！”
“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贱婢？”
“琼丹，若此事真是小七所为，不用你说，我自不会轻饶了他。”
曲泽溪皱了皱眉：“但凡事总要讲个证据，也不可只凭你一人主观臆断。还是先查明玉雪狮子兽发狂原因，再做计较也不迟。”
“原因原因！我们的儿子伤成那样！”
“你就知道找原因！”
“那若是查不出原因，难道景清的仇就不了了之了不成？”
曲月璃眼睛通红：“母亲，你……”
“闭嘴！”赵琼丹此时完全没有耐性哄她了，“给我回你自己屋子里待着去！”
说完，她狠狠甩开曲泽溪的手：“我要亲自审问那个小杂种！”
自曲景清出事之后，她时刻处在发疯的边缘，连跟曲泽溪说话也极其得不客气。
紫苑浑身发抖，颤声道：“夫人——”
“紫苑，夫人说话，不许顶嘴。”
不动声色的对紫苑使了个眼色，曲泽溪看向赵琼丹。
“琼丹，我跟你一起。”
赵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