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澜此时状态狼狈到了极点。
冰冷的长剑插在胸口。
双眼血红，脸色却惨白到了近乎吓人的程度。
尤其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
上辈子被挖过金丹，楚云汐自然不会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失去元婴，此生便再也用不出灵力了。
换言之……废物。
前世她都觉得万念俱灰，何况骄傲如她这个师兄？
愣怔片刻，楚云汐扑过去按住了叶星澜抓着星辉的手。
“叶师兄，你不要想不开！”
入手一片寒凉，犹如握冰。
沉默片刻，叶星澜面无表情的把星辉从胸口处拔了出来，干巴巴道：“我没有。”
就算真想不开，也不会在这时候。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这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少女的手依旧按在他的手上。
可既然楚云汐已经误会，以叶星澜的性格，又实在说不出“我是要取心头血帮你治伤”这种话。
于是思来想去，叶星澜也只得低声重复了一句：“我没有想不开。”
然后便是沉默。
他拼尽全力不在这个师妹面前表现出心如死灰的颓唐，可实在是没有出言安慰她的力气。
楚云汐也没有说话。
她心情无比复杂。
叶星澜尝到了与她前世一样的痛苦，可她却并没有感到开心或者解气。
不过同样的，她也没有试图安慰对方。
言语实在太苍白无力了。
事到如今，任何安慰都有可能是在叶星澜伤口上撒盐。
她无话可说。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许久。
最后反而是叶星澜先开了口。
他道：“云汐，去找江师弟，他应该已经恢复灵力了。”
说完，叶星澜将一颗血红的珠子塞到楚云汐手中。
“刚刚那个男人身上掉出来的。”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数万年前的那个山海域之主。”
“持此物应该可以走出这片山林。”
楚云汐没动：“你呢？”
“你伤的太重，一个人很危险。”
叶星澜摇头：“我没关系。”
楚云汐又道：“那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
这回的伤与上回不同，他不愿意让楚云汐见到，而且也根本不是上药就能好的。
叶星澜斩钉截铁的拒绝：“你先去找江师弟，再带他来找我就行。”
虽然脸色苍白，身上冷到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但他说话时显得格外平静，仿佛根本就没拿失去元婴当回事儿。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痛苦展露在别人面前。
楚云汐没说话，一直盯着他瞧。
少女的目光不似以往，隐含攻击性，看得叶星澜有些不自在。
他低声道：“云汐？”
楚云汐还是没说话。
但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件平时绝对不会做，而且也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她抓住叶星澜的手腕，将他推倒在地，然后跨坐在了他身上，伸手去扯他衣领。
很小心的避开了叶星澜身上的伤。
可叶星澜还是脸色骤变。
他呼吸急促，苍白的脸开始变红，声音里的温度却急剧下降：“云汐，你疯了？”
他试图阻止楚云汐的动作，但自爆元婴加上取心头血，已经使他虚弱至极。
此时就是来个三岁孩童，说不定都能轻易制住他。
更别提拥有筑基修为的楚云汐。
楚云汐居高临下看着他。
片刻后，她笑了笑：“我没疯，我来帮你上药，叶师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不需要。”
叶星澜道：“你起来，离开这。”
让这个师妹亲眼见证他此刻的狼狈，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一万倍。
可惜楚云汐根本不理会。
对于叶星澜，上辈子她是四分喜爱，三分敬，三分怕。这辈子开始的时候就剩下了七分怕和三分疏远。
所以她向来不敢违背对方的话。
但是现在，她还怕他什么？
他没有元婴了啊。
也不可能毁她的脸，伤她的喉咙了。
从前再风光也从云端跌下来了，他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又或者说，没实力，骄傲就是个笑话。
她该记上辈子的仇？
还是这辈子的恩情？
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少女忽然觉得分外焦躁。
她以不容抗拒之势，一点一点扯开了叶星澜的衣衫，露出被鲜血浸染的身体，细细的帮他处理伤口。
楚云汐不动声色的在药粉里滴了两滴自己的血，因此除了腹部和胸口的伤，其他伤口都愈合的非常快。
不过叶星澜没有发觉。
搞不清这个向来柔弱的师妹怎么忽然如此强势起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惊怒交加。
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敢不顾他的意愿这么对他，哪怕对方是好意，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现在……
他不能真的与这个师妹动手，拉着她同归于尽。
失去元婴之后，他也挣不开她。
他甚至，连她都已经挣不开了。
叶星澜干脆闭上了眼，任由少女施为。
英雄末路，格外凄凉。
其实楚云汐也很发愁。
叶星澜腹部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不是一滴两滴血就能解决的，需要很多血。
可放血放得太多，不但会引起叶星澜的怀疑，还会对她造成影响。
尤其她现在身上也有伤。
然而若是真的放着不管……
或许还不等她找到江问轩，叶星澜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即便能撑到江问轩来，可对方根本不通治愈系法术。就像桃桃那回一样，太重的伤江问轩救不了。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楚云汐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掌声。
那掌声像是某种古怪的调子，在寂静的山林之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而且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边。
楚云汐身子僵了僵。
她不由自主的回头，先是看到了一双华贵至极的锦靴，然后视线顺着靴子向上，入目是一张面相威严的脸。
刹那间，楚云汐耳边“嗡”的一声。
这张脸今日之前她从没见过。
但是今日之后，她永不会忘。
这不是方才那个将她和叶星澜逼到此等地步的男人，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