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山上,元正阳与和灵站在铜钟处望向开阳往这边来的星桥。
突然和灵说道:“他走不完六座桥的。”
“走不完是一定的。”元正阳也认同她的话,“重要的是过桥的表现。如果足够优秀,再加上他这般年纪,我想泉岭或许会破格收下他。”
“那如果路仁无力掉下去了呢?”和灵又问。
沉默半响,元正阳平静道:“那就是命。”
而在远处的阁楼中,阎南春和一名俊逸男子盘坐在席前,并为其斟茶。
“风师兄,这位路仁你如何看。”阎南春轻声问道。
男人接过茶杯,吹吹气,回答:“没有接触,不知。”
微微思索,阎南春细眉皱起,说:“适才我观他神色举止,有读书人的气质,应该念过书,现在却要来泉岭拜师,不简单啊。”
放下茶杯,男子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清澈通透的声音又问:“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太后既然不放心,便让人来罢。”轻轻一叹,阎南春眼里有些无奈。
点点头,男子站起身就要离开:“那我去了。”
“等等,风师兄,你觉得他能走过多少座桥?”
稍作停顿,他便走出窗户离开,声音却从远端传进屋子。
“至多三座。”
……
说回桥上的路仁,此时他已经走了两百步,然而却一点也看不到尽头。
所在高度已经很高,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出来是到了山脚,具体样子已经模糊。
高空的冷风东西来回地吹,又冷又大。
星桥就像是在荡秋千一样,左右晃荡的幅度很大。
路仁已经不敢正站着往前面走了,只能紧紧贴着两条藤蔓组成的护栏,抓紧后一步步往前挪。
然而他越是不想被风吹走,反而越难以靠紧护栏。结果刚被吹开就又被返回的大风给打回藤蔓上。
虽然不疼,可非常折磨,耗费精力。
咔擦。
这回他右脚探到的木板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随即就被风吹起来,碎成了数块。
见状路仁连忙别过头闭眼,却是不敢松手去挡,否则人就要被吹走了。
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越往外走,木板风吹日晒,许多看着正常,其实内部已经腐坏,只要踩上去就会撕裂,再被风一吹便掉下高空,瞬间不见。
然而这次更严重的是,当路仁调整好姿势,继续试探下一个木板时,再次传来的咔擦声令他心沉到谷底。
这一个木板就有一尺阔,两块那就是两尺了,这个长度路仁想要跨过去,正常情况当然容易,可现在是在百丈高空上,还有大风刮着。
如果把下半身往前面伸多了,那被风吹走的几率更大。
心中无数想法冒出来,路仁双腿发软,想要就这么放弃了。
可现在他在桥中央,就算想下去,谁能帮得了他?
没办法,路仁只能尝试伸出腿去踩第三块桥板
“呼……”
耳边大风呼啸而过,带着他身子往北边偏移,吓得他连忙收回脚站稳,紧紧攥住藤蔓不松。
不行,不行,不能去踩。
路仁在心里疯狂否定自己刚才的举动,急促地呼气吸气,眼神却迅速冷静下来。
想想,想想有什么办法。
轻功?这种大风下不要想了,自己只是最基础地内力运功,没有学过一点身法。
点穴倒山水让自己变重?还是不行,桥板本就不知道现在结不结实,如果承受不住我变重后的重量,那就万事皆休了。
那还剩下什么,我只学了点穴啊。
路仁内心有些崩溃,思来想去在这种境地下自己完全没有可以应对的方法。
桥上的大风一刻也不停歇,星桥仍旧来回摇摆,使路仁脑子都觉得开始晕了,精神感到疲惫。
不行,路仁你不能放弃。想想,想想还在牢里的师父,想想自己身上的这些本事从何而来,想想自己来回庆云学馆是谁在护送。
重新看向前面的两个缺口,又瞧见靠边的藤蔓桥架子,路仁神色狰狞,打算赌一把。
想到就做,他果断将右脚踏上藤蔓做的线架子上,有拳头般粗,踏上去后发出绳索拧实的响动。
踩了踩,路仁心下微喜,应该能行。
于是他又往前挪了挪,给左脚腾出位置,然后伺机而动。
他抓住的是靠南的护栏,现在是南风,要等北风吹过来,把他贴向护栏,这样才安全些。
只等了不到三个呼吸,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今天只穿了两件薄衣的路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同时也让他变得更加清醒。
不敢耽搁,赶紧把左脚踩上藤蔓,然后一点点往前挪。
一步,两步。
按照规律,南风只有十个呼吸,路仁要抓紧机会。
好在最后没有意外,他成功到了空板对面,这时刚好刮南风。
来不及放松,路仁只能把全身都靠在护栏上。
三百二十七步,路仁已经口干舌燥,精神乏累,然而前方只能看见两丈之内的景象,山风啸啸,隐隐间还能听到有鸟叫。
不过这叫声他没听过,只觉得嘹亮刺耳,短促连续,充满进攻的意味。
停了停,感受到丹田传来的温热,路仁整顿精神,继续往前走。
……
开阳山星桥头,万修文一家三口站在入口处。
向瑾抱着女儿万嫦在怀,黄中带点黝黑的面容英气尽显,她看向丈夫问:“修文,那个叫路仁的小家伙过得来吗?”
“大哥哥能过来的,嫦儿相信他!”父亲还没答话,她怀里的万嫦就开口脆生生地说。
闻言向瑾戳戳怀里女娃娃的小脸蛋,溺声道:“我们嫦儿又知道了。”
“唔……反正嫦儿相信大哥哥。”万嫦头枕在母亲怀里,语气带着撒娇。
摸摸女儿的脑袋,万修文笑道:“第一座桥我觉得小兄弟没什么问题,只是从这里开始就难了,他又没多大,不说体力跟得上与否,即使有些内力走完第二座也难。”
思索一会儿,向瑾觉得夫君说得有理,但说到男孩的年纪,就觉得生气,哪个天杀的父母居然让自己这么小的儿子来闯泉岭的星桥,简直是不把孩子的命当命。
看见自己娘子脸上隐晦的气愤,做了十年夫妻的万修文太容易猜出她的心思了。
但对此没说什么,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与自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