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西院内,薛蟠送薛宝钗回了她的房间里,本想询问她有关唐韬的事情,可见她神色恹恹,只得不多问,安抚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薛宝钗目送着薛蟠离开,眼底闪过几分忧愁,眉宇间更是有散不开的阴霾,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发愣。
原本她心里对黎夫人的‘刁难’也不在意的,而且她看得出来,黎夫人并不是故意为难她,多半是有其他的目的。
可随着薛蟠的强势出现,薛宝钗知道,想要再恢复两家之间的关系,恐怕是很难了。
而且薛蟠还告诉她,让她不要再去忠王府,就在家中待着,待忠王府亮明态度,再说其他。
原本好好的,突然间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又想着刚刚回家路上,遇到的惊人一幕,薛宝钗暗暗有些担心,她可知道,对方中有一个和唐韬一样,也是王府世子。
如果要报复薛家,还不知该如何应对呢?
思索了好一会,薛宝钗眼眸轻闪,这才惊醒过来,不知觉间,她们薛家似乎已经闯进了一个圈子,遇到的人皆是王公世子,公主郡主等。
再不和此一样,就算是贾家相交的人家里,最多也不过是郡王府,而眼下的薛家,似乎已经比贾家还要高贵一些了。
胡思乱想了好久,听到丫鬟催促,薛宝钗方才宽衣睡觉。
……
这边薛蟠出了西院,又去正院看望了一下薛夫人,和薛夫人说了好一会话后,这才回东院去。
东院内,陶怡灵正坐在屋中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薛蟠进来了,她都未曾反应过来。
薛蟠见她怔然得出神,秀眉紧蹙,似乎有解不开的忧愁,心中便有些疼惜,忍不住上去搂抱住了她。
陶怡灵惊醒了过来,吓了一跳,待看到是自己夫君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顺势靠着薛蟠,一句话也不说。
薛蟠感觉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便柔声问道:
“好灵儿,这是怎么了?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陶怡灵离开了薛蟠怀抱,凝视着他,面露几分惊忧:
“相公,刚刚回来时,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妾听闻,还有忠王府世子?”
薛蟠伸出手来,在她光滑洁白的玉脸上摩挲着,又缓缓安抚:
“没什么,就是忠王府世子唐韬,担心妹妹,便护送我们回来,至于另外的人,则是守备府的士兵,有他们才能进坊间来啊。”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陶怡灵释疑,反而秀眉紧蹙,打量了薛蟠一番后,再不多问,她知道薛蟠这么说,是不想让她担心。
这件事情,倒不是陶怡灵眼下最担心的,她最担心的是,她今日白天,在阁楼上,看到校场内一幕。
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况,陶怡灵内心一颤,身子也跟着微微颤动,眼中闪着担忧骇然的神色,看着薛蟠说道:
“相公…你可知,为何那小绣球能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你面前吗?”
薛蟠感知到了陶怡灵的情绪波动,便拉着她的柔荑,轻轻捏了捏手心,待听到她的询问后,神色微滞,回过神来后,讪讪地回道:
“我想……大概是有人从另一个方向,扔了同一个小绣球到我脚下,否则,不可能这么准……”
说着,又紧皱眉头: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如果是这样,那么凝玥公主扔出的那颗小绣球去哪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难不成凝玥公主还会变戏法?”
陶怡灵听了,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紧紧地看着薛蟠,感受到薛蟠语气中对凝玥公主充满了漠视和冷淡后,深呼一口兰息,轻道:
“当时的情况,虽然算不上变戏法,却和变戏法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话让薛蟠瞬间来了兴趣,急问:
“好灵儿,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陶怡灵不忍扫自己夫君兴致,斟酌了一下说词,缓缓说道:
“凝玥公主抛出的小绣球,在落入人群之中后,就瞬间散开了,变成了一些碎布条。”
“而相公你脚下的那个小绣球,妾看得清清楚楚,在相公身边一个人,突然蹲下来放下的,随即立马没入人群之中。”
“当时的情况,大家都在关注着凝玥公主抛下的两个绣球,因此根本没人看到,有人会偷偷地在相公你脚下放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绣球!”
说到最后,陶怡灵玉容上一片惊异之色,而薛蟠听了,也和她差不多神色,甚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内心也是轻跳不止。
按照陶怡灵所说,参与驸马待选的才俊公子当中,有凝玥公主安排的人。
而且从一开始,凝玥公主就已经想好了,要选薛蟠为驸马!
一想到这是凝玥公主早就准备好的,众目睽睽之下骗过了所有人。
良久,薛蟠这才讷讷地自语:
“她…她为何要选我……不对,她不应该知道我去了……难道是妤儿告诉她的……不可能…”
薛蟠可以肯定,南宫妤不会凝玥公主有关他的事情,毕竟二人相好,是他和南宫妤之间的隐秘,在没有确定可以长相厮守之前,南宫妤定然不会告知任何人的。
可薛蟠又觉得,若是南宫妤不说,他实在不明白,凝玥公主到底是怎么确定他会去参加盛会的。
他和凝玥公主相识,是在城外的一次偶遇,可薛蟠不觉得,从那一次开始,凝玥公主就会对他印象深刻。
就在薛蟠自言自语,暗自思索时,陶怡灵突然说道:
“相公,妾觉得,她恐怕就是为了找一个驸马,一个可以被她掌控的驸马而已。”
“更重要的一个缘故是…”
说着,陶怡灵满脸忧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薛蟠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和担忧。
今日她去搭救凝玥公主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凝玥公主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一样的神色。
以她一个女子的直觉,她突然有种荒谬的猜测,只觉得凝玥公主挑选薛蟠为驸马,一切都是为了她一样。
因此,这样的离奇的想法,让她无法向薛蟠解释,更难以启齿。
“什么?灵儿你想说什么?”
薛蟠不解其意,便追问了一句。
陶怡灵心下惊颤,突然泪水打湿了眼眸,竟扑进薛蟠怀中小声抽泣了起来。
眼见她突然哭了起来,薛蟠愣了愣,随即便立马柔声安抚,又觉得这时夜深了,也该休息了,便抱着她往里间而去。
……
……
忠顺王府。
外书房内,忠顺王父子正在说着话,屋中烧着木炭,显得极为暖和,而外面正下着大雪。
“父王,原本唐韬都说自己可以承担一切责任了,哪知薛蟠竟然甘愿让他妹妹下了马车,让我们查看。”
只见唐武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颇为可惜地说道。
忠顺王则坐在了书桌后,面色阴沉,听到唐武炎所言后,沉声说道:
“看来李之鉴还真没有说错,这个薛蟠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原本我还以为,李之鉴夸大其词了,我早将他们四家的底细都摸清了一遍。”
说到这时,忠顺王眼神闪过几分精光,停顿了一下后,又接着说道:
“按照下面人传上来的消息,薛蟠不过是金陵城了一个恶霸浪荡子,平日里不是吃喝嫖赌,就是和人争风吃醋,动不动就以势压人。”
“又因这薛家算是他们四家中,最容易对付的,便让李之鉴安排人去将薛家拿住再说。”
说着,又轻叹了一句,接着沉声道:
“可谁知,李之鉴回信说,准备拿薛家的计策失败了不说,他自己还差点陷在江南回不来了。”
“若非听从了薛蟠的主意,他恐怕已经进牢狱中,等待皇上严惩了。”
说完这话后,忠顺王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满脸的阴沉,似乎很是不满意。
唐武炎挑了挑眉头,劝慰道:
“父王息怒,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李之鉴没用,父王偏信了他奉承的好话。”
“不过说起来,薛蟠倒是帮了咱们一把,若是李之鉴倒在了江南,还不知多少弹劾奏章等着父王您呢。”
这话让忠顺王脸色变了变,李之鉴这个钦差,正是他全力保举的,也想用李之鉴来探一探江南的水深。
同时,让李之鉴暗中,对四家进行下钉子,到一定的时机,便可连根拔起。
可他没想到,李之鉴竟然这么没用,差点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如果因为广陵城内的盐无法运出去,李之鉴这个钦差肯定会惹来口诛笔伐,而他这个保举推荐李之鉴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眼神眯了眯后,忠顺王咬着牙说道:
“哼!这个李之鉴,真算本王看错了他,竟然这么没用。”
“不过,总算稳住了局势,而且东安郡王自己作死,让本王再次看到了机会。”
“江南节使他说谋害就谋害,还真是胆大包天了,这次我看他们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听到自己父王口气中对东安郡王等人充满了怨恨之意,唐武炎神色一紧,挑眉问道:
“父王,孩儿一直不明,江南勋贵党派早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了,要权没权,说多尊贵,不过是宫中有个老太妃替他们坐镇,咱们何必去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