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在宫门落锁前被敏若打发走了,近日天气寒冷,睡前,敏若煮了一壶普洱茶喝。
京中的冬夜寒冷漫长,睡前用一盅热热的甜汤有助于睡眠,但敏若今晚不打算喝汤了。
她茶瘾不大,与其说是嗜好饮茶,不如说是有这习惯与偏好。
习惯是第一世跟随家人喝茶养成的,属于对温暖往事的怀念;偏好则属于报复性消费,上辈子接触的茶叶太多了,习惯了过手的每一把都战战兢兢,等到茶叶不会和自己的人头挂钩了,静坐品茶,似乎也成为了安全的象征。
安全感,谁不眷恋呢?
敏若深知人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狠,否则绝对会出问题,所以她很熟练地在进行自我管理时将放纵技能点拉满。
人呐,还是要活得快乐的。
安儿新送进来的茶饼她瞧着眼馋得很,干脆就给撬开了。
二十年陈的普洱她手里有不少,甚至年份更久的也不是没有,但安儿说这一饼是从老制茶人那弄来的珍品,安儿走后兰杜试图把那盒茶取走收起来,被敏若用灼灼目光生生又是给盯放下了。
兰杜到底还是没拗过敏若,看敏若拿着工具敲敲打打,最终使巧劲撬下一小块茶扔到壶里,兰杜无奈一笑,还是轻声问:“可要些茶点?”
又道:“若用了点心,就晚些歇息吧。”
她在心里给敏若找好了理由,难得放纵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敏若年轻时,三更半夜爬起来吃夜宵的事都没少干,还是这些年才逐渐将种种“恶习”都掐灭了。
“安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值得偶尔放纵一次吗?
兰杜在心里将理由给敏若列得完完全全,自己就说服了自己。
好在敏若还算有点数——为了多活几年,有去康熙坟前讲故事气死……哦不,气碎康熙棺材板的本钱,她近年已经逐步开始控糖、控制饮食,并一直持续锻炼。
反正身板绝对比康熙健康,所以康熙说她老了,她真是半点都不服。
为自己小命着想,敏若没叫乌希哈再做高糖高油的茶点,只坐定在炕上。炕沿边上铁架上架着一只竹茶炉,竹为皮,炉内以铜为里,炭火燃起架上壶,茶香很快随着雾气氤氲流出,敏若轻轻一嗅,眉目舒展开,笑对芽芽道:“你阿玛这回没上当。”
芽芽本来眉眼弯弯看着兰杜,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眼中盈着细碎的星光,甜的像蜜糖,又带着天真与惊奇,干净得仿佛一汪清泉。
但对上这样的目光,兰杜竟然莫名有一种被打趣了的感觉,好在这种目光干净到令人无法生出反感,她只能无奈回以一笑。
等敏若开口,芽芽便又回过头去,乖巧安静地倾听。
听敏若说安儿眼光不错,芽芽又笑了,道:“这句话我得记下来,回头说与阿玛听,阿玛知道了不知要有多高兴。”
敏若便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寒冷的冬夜,殿外北风呼啸,殿里,祖孙俩坐在温暖的火炕上分茶,芽芽仰脸望着敏若,目光澄澈,带有完全的信任与仰慕,但干净中又带着灵动,让敏若很容易联想到年轻时的踏雪。
踏雪如今就不成了,一只老猫,偶尔矜持地赏敏若一个正眼,敏若总感觉它眼睛里好像都带着居高临下和鄙视。
——可见猫这东西,很容易养着养着,就养到自己头顶上去。
想踏雪踏雪到,敏若眼神刚刚往旁边一飘,就见踏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爪子在铺着厚厚炕褥软垫的炕上轻点,稍微凹陷进去一抹黑尖尖,半点声音都没有。
见敏若注意到它,它就伏下来,趴在那里安静地注视着敏若,直到敏若无奈地伸出手将它抱进怀里,喉咙里才发出轻
微的呼噜声。
敏若轻笑一声,顺手拍拍它的背,踏雪安逸地趴在敏若怀里,尾巴轻轻甩了一下,自在极了。
芽芽眼光温柔地看了一会,忽然小声道:“我以后也想养一只猫!”
敏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咱们家可就不止一只小猫崽了。”
芽芽一时茫然,却见敏若笑吟吟地望着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敏若话里的意思,有些赧然地一笑。
敏若摸摸她的头,温声道:“玛嬷说你可爱呢。你们南来北往地走,养只猫不方便。等过几年,你若是择定地方安定下来了,玛嬷就送你一只小猫,好不好?”
芽芽轻轻点头。
想了想,又轻轻唤敏若:“玛嬷。”
“怎么了?”敏若问她。
芽芽声音很低,好似防备被外人听到似的,小声道:“十二姑姑说您这有两本书很有意思,我可以借去看几日吗?等下次入宫请安,我便给您带回来。”
舒窈说有意思的书……
敏若扬了扬眉,芽芽跟随她的表情提起心,巴巴地看着她,做出哀求的样子。
敏若便笑了,道:“也罢,在书房箱子里,你自己找不到,等会玛嬷带你去取。看可以,不要显露于人前,虽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东西,但叫人知道玛嬷这有到底不好。”
芽芽将头点得小鸡啄米一样,敏若瞧了实在心痒,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一把。
芽芽抬起头看她,眼神干净、清澈,敏若低声道:“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尽管大胆地去试。天塌下来,我们都能给你撑着。”
所以,孩子,尽管去飞吧,不要让高高的院墙和这座皇城束缚住你,这里注定不是你的归宿,院墙里的四方天,也不应是你的归宿。
芽芽便用力点头,并笑得很乖巧。
第二日一早,黛澜来了,她带了一串打磨雕琢精细的木头珠子给芽芽,泛着红色光泽的珠子颜色微有些深,但对着日头看很亮堂,坠着一个白玉莲花坠,一串淡青色流苏。
敏若有些惊讶——黛澜在与人交往中绝对不属于主动的一方,忽然送给芽芽礼物就很令人惊奇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黛澜道:“答应她的。”
芽芽双手将那串珠子接过,极爱心地捧在手上,先向黛澜道了谢,听到这话,才对敏若道:“是我求佟佳娘娘的。”
敏若看了看那串珠子,道:“她的手艺好,但轻易不给人做的,我们芽芽有面子啊。”
黛澜啜了一口茶,闻言,眼中似乎稍微透出一点笑,芽芽也抿嘴儿轻笑着,笑得又干净又甜。
敏若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又笑了,这一回黛澜有些摸不着头脑,等芽芽将手串小心地做压襟系到领口上,然后接过宫女捧来的食盒郑重辞别告退后,她方问:“怎么了?”
问的虽然没头没尾的,但敏若听懂了。
她用小银匙子挑起一点银耳羹送入口中,品着清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她笑吟吟道:“我啊,看咱们有个芝麻馅的小甜汤圆。”
黛澜没怎么听明白,但她也习惯了和敏若异频交流,并不为之着急,眨眼想了一会,没想出来,就不纠结了,也垂头去吃银耳羹,一勺一勺,吃得很安静,但速度不慢。
她习惯如此,一开始是因为要填饱肚子,后来是想要尽量压缩出时间照顾阿娘,哪怕入宫后生活逐渐趋于平稳安逸,这个习惯也从未改变过。
敏若的进餐速度和她决然不同——她一直觉得敏若嘴里一口东西好像要嚼上半刻钟才能咽下。
但她也并不着急,用过漱口茶,她就安安静静地在敏若对面坐着,也不催促,两手随意搭着,目光似是十分悠远,好像在出神,又或许是注意着眼前的人,总归十分安静,等
敏若终于撂下汤匙,她才道:“芽芽其实很聪明通透。”
合着是品出敏若方才那句话的滋味了。
敏若忍不住笑了一声,黛澜目光平淡地看向她,敏若却能从中看出一点疑惑。
她摇头道:“我是在想,按你这些年,愈发波澜不惊、清静无争的性子,倘或与人吵嘴,不知人家说几句,你才能说一句。”
黛澜蹙起眉,敏若看出她不大赞同这句话,忍不住又笑了。
黛澜便有些无奈,定定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二十几载光阴倏地流逝,敏若的气质与那年初见时相比并没什么变化,便是面容,也只是看起来稍微成熟了一些,看起来性格稍微内敛,给人的第一感觉愈发神秘、不好贴近,笑起来时依旧平和可亲,这一点也并未改变。
还是敏若被看得揉脸,道:“难道我今儿变丑了?”
黛澜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对敏若道:“芽芽很想你,处处想你,比瑞初还要像。”
不想她如此郑重,要说的竟然是这个,敏若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道:“我的孙女,不像我还能像谁啊?”
黛澜没有言语。
她想说的是,不只面容像,心性也像。从芽芽身上,她似乎隐约能够看到敏若少年时的目光。
没有这几十年不变的高深莫测与不好接近,心里是暖的,一看就知是被人精细呵护着长大,心里永远留着蜜的。
言谈交往间不会显出多少聪明,但心中通透清明,不显山不露水,已将内外亲疏分得清楚。
望着平和恬静似乎和煦可亲,实际却永远令人摸不透的好友,黛澜心中忽然生出几分遗憾——遗憾未能与她生同年,相识年少时,没能见过她真正洒脱明媚、恣意年少的模样。
黛澜目光一如既往的清透,安静而平和,因为她的平静,黑漆漆的瞳仁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但这对敏若来说还不够,真正让她能够短暂放下警惕心的,是眼前这个人就好像一张完全对她敞开的白纸——黛澜自愿对她敞开一切,她十分了解黛澜,这份了解才能让她的危机感短暂停工下线。
所以敏若被她盯着看一时,不会有什么不自在,但限度也有限,忍了一会,黛澜还不移开目光,敏若就有些受不住了,讨好地笑道:“小祖宗,您这又是怎么了?”
黛澜收回目光,抬手为二人添水,又重复了一遍:“芽芽比瑞初还要像你。”
“像我?像我有什么好的。”敏若知道她没说实话,但也没有追问,用了漱口茶,然后摩挲着添好温水的瓷钟,半带笑意似乎随意地道:“像她阿玛吧,像她阿玛有福。”
黛澜留心着她的情绪,听到这句话思考一会,忽然说:“傻人有傻福?”
虽然明知黛澜是在逗她,敏若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了,再看黛澜那面无表情的无辜模样,不由拍案叫绝,道:“安儿若知道这句话,定然是要为最后一个慈爱长辈都堕落了而一大哭。”
黛澜默了半晌,说:“那我唯有再送芽芽一条开过光的手串了。”
瞧瞧,安儿如今那两寸软肋啊,真是被这群人掐得死死的。
黛澜这位自从坑倒了佟家对外界事物就不大上心的主都知道安儿的软肋在哪里,那康熙,他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他绝对不是没想过撮合弘恪和芽芽,从种种方面来看,芽芽也确实都是最合适与弘恪成婚的人选。
康熙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开口,未必没有顾忌安儿的意思。
无论是为那两分塑料一样的父子情,还是因为还用得到安儿,敏若都诚心诚意地感谢他家祖宗——非常客气,一点不带骂人的那种。
好歹他安静到现在,让芽芽还有两年无忧无虑的自在日子可过。
希望
他能够继续“善解人意”下去。
敏若由衷期盼。
毕竟能躺平摆烂,谁想上工干活呢?
用过早点,休息了一会,敏若拉着踏雪到庭院里遛弯锻炼,两刻钟时间一到立刻停止,卷着毯子往炕上一瘫,身下是暖炕,怀里是猫儿,惬意得让人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然后她就确实不动了。
黛澜在她身边看书,敏若出了一会神,想看书又不愿动,干脆就蹭黛澜的,还很不客气地反客为主指指点点,一会让慢点翻,一会让再等一下。
黛澜再好的脾气也没能忍多久,到底起身,把她近日翻到一半的那本书从外间架子上取来了,敏若拢着毯子抱住书便笑,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书去了。
康熙五十二年过得仍很平静,整个冬天,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常常在侧,至交二三全在身边,虽然又是一个女儿不在家的年,敏若也过得很舒心。
年前,安儿与康熙商量好了转年去关外的事,康熙答应得痛快,安儿提出想找个帮手,他也干脆地同意了,然后在听到安儿提出的人选时,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儿许久。
安儿干脆讪笑道:“这不是宜妃母和五哥之托嘛,他们说九哥在京里游手好闲不干正经事,还不如跟着儿子去种地了。儿子想着,九哥种地不行,看个孩子总行吧?弘杳正是活泼不好看管的年岁,跟他的妈妈们都管不住他,伯父总能管住他了吧?”
“所以你就叫你九哥去给你带孩子?”康熙一扬眉。
安儿笑道:“那是为咱们大清建设关外农耕之本的重任做贡献!”
康熙白他一眼,问:“你九哥同意了?”
安儿老实地摇头:“没敢跟他说呢。”然后又讨好地笑道:“但您一声令下,九哥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啊!”
康熙便知道了,宜妃想不到这一重,这是老五看不惯老九在朝中,总易被拉拢,怕老九一个不慎被人拉到船上去,干脆使出这一招釜底抽薪。
人都走了,京里的手再长,也不能伸到关外在老十的眼皮子底下拉拢老九。
——至于安儿会不会一起被拉拢这一点,康熙倒是完全不担心。安儿若是能被他的皇兄们拉拢,早就被拉拢去了,他那几个好儿子也不至于一个接着一个地折戟沉沙。
至于安儿和老九在外面自成一党,这个康熙也不担心。
安儿自请去关外操持试种稻之后,他心内可谓大定——这种时刻离京,足以说明安儿是真的全无争夺之心了。
结党?这哥俩跑到关外去结一党,叫什么?叫热河种稻党?在朝中有人认就怪了!
法喀都不带搭理他外甥的。
康熙忖了忖,觉着安儿这提议倒也不是不可行,虽说老九能耐才干在他的兄弟们里不算头一流,母族也不算非常有势力,但若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被拉拢住参与夺嫡了,也是给康熙添堵的一件事。
倒不如将他打发出去,反正老九和老十打小就好,老十嘴里喊着要让老九去带孩子,却也不可能坑老九。
没准在外头磨砺磨砺,还能正一正老九的心思,往正途上扳一扳。
心中想定了,康熙面上却是极淡的神情,仿佛是被安儿哀求打动了一般。
“也罢。”康熙道:“你九哥哪里,朕可直说是你的主意了。”
安儿震惊地睁大眼睛:“分明是五哥的主意!”
康熙颇为无赖地表示:“朕只听见你来和朕说了。好了,退下吧。”
安儿幽怨地道:“汗阿玛,您偏心五哥!”
康熙“呵”地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是吗?”
安儿看出这是耐心告罄的意思,麻溜地行礼滚了,没再在康熙的
底线上打滚。
从乾清宫出来,安儿照例往永寿宫走了一遭,敏若正与洁芳、书芳在花房里作画,听说他来了也没抬头,只问:“事情妥当了?”
“妥当了。”安儿站着回:“过了年,就与洁芳带着孩子们和九哥北上出关。——四哥的意思是,弘晖的婚期还要再等两年,明年还是叫弘晖与我同行。”
敏若这才抬眼,扬眉道:“你还成了带孩子的老手了?”
安儿低声道:“这两年京中局面不好,四哥不放心弘晖留在京里。跟着我走,处处都是汗阿玛的人留心,八哥不敢插手。”
这倒是真的。
这两年去江南,安儿带去的队伍里康熙的人便极多,一边是密切关注任务进程,一边也是密切监视安儿动向,警惕安儿生出异心,借在外的便宜活动——所以安儿在南两年,瑞初都老实了不少,将暗地里的小动作掐掉了大半。
去关外试种稻子几乎是个开垦任务,比去本就多植水稻的江南推广新稻难度更高,朝中自然会增派人手,康熙那边就不可能不动。
到时候若带去一百个正经做事的人,里面得有五十个是康熙的,人数越多越热闹,八阿哥若是想要趁机插手搞笑动作针对弘晖?
只怕不仅这边不能得手,那边好容易积攒下的老底还都被梳理得干干净净摊到康熙的桌前了。
“也好。”想到年后瑞初还有北上去塞外的打算,敏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又想起弘晖的婚事,问:“弘晖回来后,可有去过你四舅舅家?”
安儿便笑了,“怎么没去过呢?甫一回京,四嫂便打点了四色礼物并他带回来的各种特产玩意,拉了一车东西叫弘晖带去四舅家中了。然后又在府中操办了暖炉会,借着他家大侄女的名义广邀各家千金,珍钰自然也去了,再有舅母办的赏梅宴……林林总总,他们俩见了也有四五面了。”
敏若不是问弘晖和珍钰见没见过面,而是在问弘晖对这门婚事、对珍钰的态度。
好在安儿也不是完全不上道,在洁芳要开口之前,他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弘晖那小子如今可是春心萌动了,往四舅舅家里走得勤快着呢,只是每每难以见到珍钰,您不知他有多失落!”
弘晖如今正是向往爱情的年岁,珍钰与他定下了婚约,是他名正言顺、未来要相守一生的妻子,弘晖怎能不好奇?而珍钰又生得容貌姣好、性情明媚,见过两面、短暂地相处过一段时间,在好奇的基础上生出些好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并不是说弘晖有多浅薄,而是他们从前对彼此本就没有了解,见面、相处的机会又不多,第一印象注定只能从样貌上来。珍钰没准还觉着弘晖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还算顺眼呢。
这种好感脆弱而微薄,好像薄薄的一张纸,一戳就破、被风一吹就走。
能不能在此基础上逐渐加重、加厚他们彼此间的感情,还要看他们自己。
包办婚姻,能不能成就一桩良缘,实在是很看人品。
他们都要向彼此走很多步,才能收获一桩真正如意的婚姻。这个过程中,如果有一个人放弃了,而另一个人无法拉住,那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弘晖和珍钰打下的基础很好,这离不开长辈们的努力、也离不开他们本来的优秀。敏若很反感这种盲婚哑嫁、两个人都作为提线木偶被操纵的婚姻方式。比起这世上的许多最终成就悲剧的人,珍钰和弘晖已经足够幸运。
接下来的路,就要他们自己走下去了。
是携手共度一生幸福美满,还是相敬如宾相互礼让,亦或是最终成为相看两厌的一对怨偶——都是只有他们才能得出的结果。
敏若半开玩笑地道:“告诉弘晖,可不许欺负珍钰,不然毓娘娘要替珍钰出头的。”
安儿道:“不用额娘您说,我就先给珍钰出头了!谅那小子也不敢……弘晖是个好孩子,洁身自好、生性温和,这两年跟着瑞初学到不少,心性愈见良善,行事也愈发有度了,无论从哪里讲,都算得一个良配。”
敏若睨他一眼,笑了,打趣道:“你这是又做哥哥、又做叔叔,你们离得又近,日后可有得热闹了。”
这辈分如今算是乱成一团麻了,洁芳失笑,轻声道:“那日弘杳还问我,日后是要叫弘晖哥哥姑丈,还是珍钰姑姑嫂嫂呢。”
对一个只是勉强捋清自家辈分的小朋友来说,阿玛的舅族和父族联姻带来的辈分上的变化,实在是一个令他的小脑袋瓜无法接受的难题。
敏若忍俊不禁,书芳也忍不住一笑。
无论怎么说,这门婚事算是顺利地进行下来了,随着婚事落定,弘杳关于称呼辈分的问题也成为了当年过年时最有趣的笑话,康熙五十二年,便在满堂笑声中,画上了如此欢快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