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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锋是万万没想到,实际情况会恶劣到如此程度。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城外大营点卯,结果一个上午才稀稀拉拉来了不到三分之二,其余人支支吾吾都说不清楚剩余人的去处。
罗锋也不废话,直接挑几个看起来最心虚的命人拖下去打军棍,有人撑不住终于招了,剩余人基本都是查无此人,是吃空饷的。
罗锋几乎有些崩溃,意味着洛阳所谓的十万守军,但实际上却是只有六万人左右。
但如今形势危急,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他去处置军中贪墨和吃空饷的问题了。
他全程板着脸巡视了一遍军营,情况更是糟糕,士兵训练散漫,士气低迷,装备陈旧不堪,甚至有不少已经锈迹斑斑,估计还没上战场就先散了架。
罗锋还是打起精神,召集所有将士试着说点什么鼓舞振奋一下士气,但尽管他在上面慷慨激昂,下面的将士却全程神情麻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罗锋当即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平时耗费钱粮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罗锋话没说完,将士们却开始哄堂大笑,一个校尉大着胆子告诉罗锋,他们已经快半年没发军饷了,他们也想挺身而出,但是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罗锋瞠目结舌,瞬间没了底气,但他还是要求将士们先好好训练备战,他马上去帮他们讨要回军饷,随后匆匆离开军营返回城中。
有些将士看着罗锋匆匆离去的背景,心中还是微微有些期待,毕竟罗锋自报身份是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这么大的官儿说不定真能帮他们把拖欠半年的军饷要回来。
但更多的将士却是嗤之以鼻,每一任新将领新官上任的时候都会夸这种海口,结果呢,他们的饷银还不是越拖欠越多。
罗锋在营中折腾了一个白天,他回到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但罗锋顾不上这些,在洛阳城中纵马扬鞭,直奔皇宫方向而去,要求进宫面圣。
陈昭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毕竟前些日子国丧,积压了许多事未办,他这个新皇帝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听有宫人禀报说罗锋在宫外求见,立即命人领他进来,还特别叮嘱宫人和侍卫,以后大将军求见直接领进来,不必通报,以免贻误战事。
罗锋一见到陈昭,也不客气,直接将今日营中之事全盘托出,并直言不讳说若不立即解决问题,恐怕不等白巾军打过来,自己的将士就先哗变了。
陈昭一听头都快炸了,他知道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但是却没想到烂到了根子处。
陈昭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如此情况,大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臣以为,如今白巾贼寇即将兵临城下,陛下若想御敌于关外,关键有二,其一是必须募足十万将士,整修武备器械,方可与白巾贼寇有一战之力。”
“其二是必须立即结清拖欠将士的军饷,不仅如此,还要另外犒赏三军,提高待遇,方能提振士气,让将士心无旁骛奋力为国一战。”
陈昭苦笑,罗锋说的虽然是两点,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意思。
招募新兵,结清军饷,犒赏三军,提高待遇,哪一样都需要花钱。
罗锋的意思很明白,打仗需要钱,他陈昭给他钱他才能打这一仗。
但陈昭现在恰恰没有钱,他最缺的就是钱。
新君继位,他料理完丧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国库,结果却让他大感震惊,国库居然只剩下十万贯钱不到,粮食也只有十多万石,堂堂国库居然穷困潦倒至斯。
一开始陈昭还以为国库是出了大硕鼠,还特意派龙影卫和廷尉两司联合调查,结果虽说揪出了几个贪墨的小官小吏,但陈昭绝望的发现国库如此亏空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已逝的先皇。
黄河决堤要钱,调兵镇压地方叛乱要钱,前线犒赏将士要钱,本身国库钱粮已经是捉襟见肘,又因为河北和青徐叛乱,阻断道路,许多州今年的赋税根本无法押送进京。
但是随着先皇推行废史立牧,地方索性以募兵养兵为由,私自截留扣押地方赋税,导致朝廷几乎赋税断绝,国库空空。
现在别说城外军队拖欠军饷,就是洛阳城中很多低级官吏也是几个月不发薪俸了。
原先皇家内库倒是还有些钱,但先皇先是大兴土木为潘淑妃修陵墓,而后大肆封赏坐镇长安的秦王陈晱,内库本身就不剩下多少,料理完先皇的丧葬事宜,如今也只剩下不过几万贯了。
陈昭叹了一口气,从御桌抽屉取出一块金牌,命身边的宦官拿给罗锋。
“大将军,国库还有差不多十万贯钱,还有一些丝绸布匹什么的,只要你用得上,都可以凭借这块金牌取用。”
“朕内库中还有几万贯钱,明日朕也会派人送去大将军府上。”
罗锋接过金牌,面上却是一片苦涩,如今白巾军即将兵临城下,洛阳城中人人自危,这十几万贯招募士兵都不一定够,更别提结清军饷,犒赏三军,提高待遇这些了。
但是他看皇上如此表态,知道皇上已经尽力了,时局如此,他一个新登基的天子又有什么办法,罗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罗锋不说,但是陈昭还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毕竟他心中也清楚十几万贯远远不够,离罗锋所需钱粮差个十万八千里。
陈昭一咬牙,随后道:“等下朕就去见母后,要求后宫缩减开支,支援前线将士。”
“宫中还有很多的珠宝瓷器字画,反正凡是用不上的,朕也可以通通拿去变卖换钱,就是这建兴宫,若是有人看得上,出得起价钱,朕也可以卖给他……”.bǐqυgetν.℃ǒm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呀,此事有损天家威严呀。”
罗锋慌忙跪下,天子变卖皇宫,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陈昭凄惨一笑:“大将军,若是白巾军打进洛阳,你觉得他们会留朕性命吗?朕的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天家威严。”
其实陈昭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太靠谱,卖珠宝瓷器字画这些东西还好说,但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花钱买下皇宫,有钱买也没命住呀,但是光卖这些珠宝瓷器字画,筹措到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罗锋低着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一抬头,目光炯炯看着陈昭:“陛下,臣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大将军快说。”陈昭自然是大喜,慌忙问道。
“陛下可知洛阳城中那些人手中钱粮最多?”罗锋没有直接回答陈昭,反而卖了个关子。
“你是说世家……”陈昭沉吟了片刻,很快想出了答案,但随即脸色大变,“大将军,你不会要效仿白巾军洗劫世家吧,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想到哪里去了,臣只是想去请求洛阳城中的世家大族支援一些钱粮罢了。”罗锋不是傻子,若是真的纵兵洗劫城中的世家大族,恐怕不等白巾军打过来,洛阳城就先变了天。
陈昭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却是皱起了眉头:“只是怕此事甚是不易。”
罗锋当然知道此事不容易,这些世家的家族口号几乎都是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国难当头,他们只会想着如何保全家族实力,不会在乎朝廷的死活。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试试看了,毕竟白巾军在河北杀了那么多世家子弟,若是打进了洛阳城,这些世家大族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虽说不易,但臣愿意一试。”事在人为,罗锋只能如此表态。
陈昭也只好点点头:“那辛苦大将军了,有什么需要到朕帮忙的,尽管跟朕开口。对了,你要先去见哪一家?”
罗锋微微一笑:“王丞相。”
陈昭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王湛身为丞相乃是百官之首,琅琊王氏又是天下世家之首,只要说动了王湛,他自然会去说服其他世家支援朝廷钱粮。
还有一点是陈昭没有想到,就是如今有大量的王氏子弟聚集在洛阳城郊的王家庄园,若是被白巾军攻破了洛阳,以白巾军一贯的作风,恐怕整个王家恐怕会被杀到不剩几个人。
大事议定,罗锋刚要告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有一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来说,当一个人问一件事当讲不当讲的时候,说出的话一般都是不当讲的。
“大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陈昭也奇怪为何罗锋突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
罗锋一咬牙,道:“陛下可否下旨让秦王殿下率雍梁凉三州将士进京勤王。”
罗锋说这话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毕竟如今时局动荡,秦王也是先皇之子,让他率兵进京,若是他有异心,恐怕陛下性命堪忧。
但是如今洛阳兵力捉襟见肘,而秦王奉先皇之命坐镇长安,节制雍梁凉三州军事。之前梁州牧袁修趁益州南蛮作乱,率军攻入益州,斩杀原益州牧刘升,自领梁州牧和益州牧,朝廷也是捏着鼻子认了,意味着如今秦王实际上节制的是四州军事,若是他能驰援洛阳,何愁打不退白巾军。
陈昭倒没有罗锋这些顾虑,他还是相信自己弟弟的,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罗锋说完就告退了,他要马上去见王湛,只剩下陈昭一个人在御书房苦苦纠结。
当初陈晱离京,陈昭送给他一份诏书,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若洛阳当真失守,天子殉国,陈晱还可以在长安延续大宁的社稷宗庙。
关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陈晱节制四州兵力坚守不难,可保祖宗社稷不失,将来卷土重来也未曾可知。
但有一个问题,虽说陈晱奉先帝之命节制三州军事,但手握重兵的梁州牧袁修和凉州牧郑铎未必会听他的。就连雍州也是被王灵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难免下面的人会对陈晱阳奉阴违。
若是命陈晱率领为数不多的兵马进京勤王,若最终还是没能守住洛阳,反而折掉了陈晱最后的兵马,再想守住长安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想到此处,陈昭不再犹豫,下定决心绝不能让陈晱进京勤王跟自己一起身陷险地。
陈昭特意亲手写下一道旨意,大意是无论洛阳如何发生变故,秦王陈晱都要坚守长安,命人快马加鞭将圣旨送去长安给秦王。
处理完这些事,陈昭也没有心情再批阅奏折,他决定去万寿宫拜见董太后,聊一下缩减后宫开支和变卖宫中物品之事。
不管罗锋最终能不能说服世家支援朝廷钱粮,他身为天子,都要为守住洛阳尽自己的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