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94年,西元1573年,十一月下旬。
中枢各部的头头们假公济私,特意跑到粉红湖港,一边开会,一边度假。
一艘停泊在栈桥边,经过改造,吨位只有50来吨的游船上,首相、副首相、果防部长、财正部长、工业部长等借着海钓的机会,聚在一起,议论着一件要事。
果防部参谋二处副处长邵康耀做完东北总督府与尼不楚都督府的考察后,返回本土,向参谋部补交了一份详细的考察结果,论证了自己之前提交的“双十计划”的可行性。
该计划经参谋部审核,一层层提交到了中枢。像是提前约好了一般,海外六府也在此时向中枢提交了新的移民争夺申请。就此事,中枢各部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审视起送上来的这项计划。
“之前,一直约束东北总督府不要对明朝有过激行动,无非是担心,我们的搅局会给鞑靼人趁火打劫的机会,现在既然实力允许,也是到了彻底解决问题的时候。”果防部长项志学道。
副首相高骏谨慎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计划施行起来绝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自古都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对我们而言,结束战争后的治理才是真正的难点!”
“计划里说是要准备1800万-2000万银圆的经费,可前期的战争准备,后期的移民救治,恐怕不止4000万,而且是要持续输血,会挤占现有的财正预案。”财正部长魏洪宝一开口,就是“守财奴”的腔调。
工业部长顾鸿瞅项志学在朝自己挤眉弄眼,急忙笑道:“财正的事也不是一下要让你老魏挤出几千万银元的经费,‘双十计划’前后施行要20年,就算要掏7000万,均摊在每年上顶多380万,兴许等开打了,我军势如破竹,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其他几位部长先后发言,有赞同,也有反对,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架势。
一直在“认真”垂钓的首相吴冠玉手中的鱼竿突然有了反应,他赶忙收紧,一点一点地回收鱼线。
“这劲真不小,看来是条大鱼!”
其他人听言,旋即停止了争论,纷纷凑到一旁,瞧其热闹,有手痒难耐者,还不忘指点技巧。
人与鱼来回僵持了十余分钟,最后因鱼线绷断,大鱼得胜,拖着鱼线躲进了深海。
项志学见此,颇为可惜道:“这鱼线质量还不行,上次我也是如此,忙活了半天,最终一无所获!”
吴冠玉擦了擦汗,坐回桌旁,看了一圈众人,意味深长道:“历史走向就像是这条大鱼,没人能真正抓到它的脉络。大资料库里的所有最高机密资料,想必诸位都已读过,我知大多数人都想暂时做一个旁观者,等到机会适合时再出手,但大宋已存在了这么久,本身已成为了历史走向的一部分,那些最高机密资料也将渐渐失去它的作用。如果真的要等到明朝走向倒塌的那一刻出手,诸位可曾想过,这里面会有多少百姓白白死在灾难与战争中?到那时,我们是否能应付过来?说句心里话,其实我认为这个‘双十计划’还有些过于保守,我们的脚步不应该只停留在黄河以北,而应该是整个长江以北,让明朝变成一个南方小朝廷!”
在场众人听吴冠玉如此雄心壮志,每个人脸上皆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占领半壁江山难吗?没人觉得难!正如副首相高骏说的那样,难的是后面的治理。如果像明朝那样只做个裱糊匠,倒也简单,可真如此,只怕后面会陷入没完没了的治/安战,届时在自己治下闹出什么起/义,在场众人的脸还往哪搁?
按吴冠玉的想法,占领明朝半壁江山后,中枢要棘手处理的问题,有诸如灾害救济、黄河治理、人口迁移与安置、地方势力、治/安剿匪……,本土与海外诸府不可能自己不发展,全力往新领土输血,如何解决财税问题,尽快实现自给自足亦是个老大难。
古代灾害为何难以救济,说到底是交通运输问题。从人均来看,古代百姓的人均粮食拥有量并不低,但这样的数据毫无意义,江南与常年闹灾的甘陕地区比,后者明显属被平均的那个。什么时候做到今日辽东的粮,七天后就能送到陕北,那灾害救济疑难才算真正解决,而解决的前提是要修建起连接东西南北的铁路大动脉,此非一朝一夕之功。
黄河治理是历代王朝的千古疑难,自南宋杜充扒开黄河,使黄河水自泗水入淮已过去三百余年,如今的这条悬河随时有决堤的风险。想彻底根治,必须让黄河恢复故道,而恢复故道,又必须迁走沿岸数百万两淮地区的百姓,投入至少8000万银圆的资金,动用数十万劳工疏通河道,中枢自认现在没有这个组织力与气魄放开手去干。
关于人口迁移与安置,从前在明朝都是小打小闹,撑死三四十万,宋洲如果接手,提前在发生灾害的地区转移人口,恐怕每年需要转移的移民数只会比这个数更高,目前的运输能力难以承受。
在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士绅把持着地方权力,且不提如何从他们手中夺权,光是士绅消失后的权力填补,就至少需数万合格的干部。
至于如何解决财税问题,尽快实现自给自足,只能针对实际情况,就事论事,估计不杀个人头滚滚,很难从地主老财手里收到钱粮。
如此掰着指头一数,治/安剿匪反倒成了最简单的问题,但即使是这个简单问题又涉及到地方部队的招募以及明朝部队的收编整训,同样得花功夫,宋洲又不可能把野战部队分散到地方维持治安。
顾鸿见众人都不接话,只得讪笑道:“吴相,依我看,有你这眼光与远见,老项得退位让贤了!”
项志学也借坡下驴,开了几句玩笑,缓和了一下现场的气氛,心里却在咂摸:“吴相难道是想打着拆房顶的借口开窗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