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好端端要放弃这登州城?”
“只怕是官兵也没有底气守住这里吧。”
府城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富贵人家的车马,一些提前听到风声的人,家里的坛坛罐罐早已收拾妥当。
食摊上,刚刚闲聊的两个士人就着凉水,草草咽下粗面饼,便各自回家收拾,准备随官府撤走。
府衙内,登州知府郑漳眉头不展,这固若金汤的登州府说放弃就放弃,着实让他费解。
其实,戚元敬戚副总兵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宋洲夷人有海船之便,沿海各城都在其袭扰范围,正所谓处处设防等于处处无防,与其让敌人各个击破,还不如主动收缩兵力,集中力量,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大人,按您的吩咐,城里各家大户都已挨家挨户告知,城中也张贴了告示。”一衙役疾步跑来向郑漳通禀。
“知道了,下去吧!”郑漳摆了摆手,心情烦闷道。
“大人,这……”衙役踌躇,像是有话却不敢说的样子。
“还有何事?”郑漳问。
“不知大人何时动身,小人们也好护送大人出行。”衙役小心问道。
郑漳听出了话里的深意,说道:“就在这两日,你们也下去准备吧!”
“是!”衙役心中稍安,急忙告退。
城中的达官显贵、兵士差役好走,可聚拢在府城周围的流民就有些寸步难行了。
这些人靠着官府开仓赈济,每天一碗清水粥吊着性命,现在别说让他们跟着去招远,就是走个一两里路,都有些费劲。
兵荒马乱的年景,谁还能顾及普通人的死活,亦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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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守备营营长萧骁还未收拾完宁海州的烂摊子事,便听到侦察兵汇报,明军似乎要放弃登州府。
真是好大的魄力,近十万的大城说放弃就放弃,可谓果决,一改明军之前的拖拖拉拉,让萧骁都有些不适应。
这么大的一条鱼,是猫就想咬上一口,萧骁自然不会放弃鲸吞登州府的机会,但他又担心这是明军布下的陷阱。
深思片刻,萧骁对身边的勤务兵说道:“给潘营长发电报,让其帮忙为我坐镇后方,我要带兵去登州府试探一番虚实。”
潘雄受到萧骁的电报,大感惊讶,这萧营长只带着两千人的队伍,不等自己支援,就敢前去追敌,实在有些疯狂。但有时候战机稍纵即逝,高风险背后意味着高回报。
潘雄匆匆点齐五个连的兵力,停止了准备对文登县的行动,迅速率军西进。
两人的进兵速度几乎一致,潘雄所部刚到宁海州,济州守备营先头骑兵连就抵达了登州府近郊。
面对突然闯入的宋洲骑兵,登州营立刻派遣骑兵前来应战。
双方无论是马匹、武器、还是士兵训练上都差了一大截。
这几十年,宋洲在济州马种培育上下了血本,经过数代蒙古马、李朝马、倭国马与中亚马、阿拉伯马的杂交,已稳定了一种能耐寒,且爆发力与持久力均衡的马种,马政部门正式命名该马种为济州混血马。
济州混血马要比明军所乘的马匹高20-30CM,在气势上就强过对手几分。
论武器,宋洲骑兵冷热兵器混搭。热兵器骑兵用的是短式燧发枪与燧发短铳,冷兵器是仿后世65式骑兵刀,这种军刀长约93厘米,精钢打造,出厂时刀锋不开刃,因为在狂奔的战马上挥舞重1.85公斤重的马刀,经验和力量不足很容易弄伤自己和军马,只有那些资深骑兵的马刀才会自行开刃。但即使不开刃,借着军马的冲击惯性,在马上平置的一柄军刀仍然可以轻易地把敌人首级砍落。而明军所用的短柄微弯刀,刃长只有74厘米,不含鞘重0.7公斤,明显差了宋洲骑兵刀一截。
最后是士兵训练,精选出的优秀骑手大多来自野人女真与山丹人,他们是天生的骑手,经过严格训练,其组织度与纪律性都不差。
双方几个短暂回合交锋,明军撂下几具尸首,便仓皇逃回了城中。见敌方坚守不出,骑兵连迅速撤离了战场。
眼下都能看到宋洲夷人骑兵的踪迹,其大部队恐怕相距不远,登州府更是加紧了撤离。
九月二十三日,萧骁率领大部队赶到登州时,城中只剩没有逃走的流民与各家大户留下来看守的家丁。
此次出击,登州城等于白捡,不费一枪一炮轻松拿下,却让萧骁高兴不起。
向各家大户收取了“平安钱”,粮食暂时不缺,萧骁立即着手流民的转运,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他犹豫不定,是南下攻打黄县、招远,还是继续沿海攻略莱州,值得好好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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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守莱州城的戚元敬戚副总兵也在思考宋洲夷人接下来的动向。
此时,莱州府已聚集兵力一万两千余人,戚副总兵在此布下一个口袋,准备在莱州城来场大战,先挫挫宋洲夷人的锐气。这个口袋唯一的破绽是海上封锁不住,宋洲夷人从海上撤走,明军根本拦不住,只是宋洲夷人会不会上当,那就另提别论。
一直等到九月二十八日,宋洲夷人迟迟没有继续西进,这令戚副总兵焦急不安起来。
九月三十日,出人意料的消息突然传来,宋洲夷人连登州府附近的黄县都没动,直接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莱州府即墨县,这大大超出了戚副总兵的预料。鳌山卫与即墨营的数千兵马丝毫未影响宋洲夷人的前进脚步,对手亦懂得扬长避短,显然不是呆子。
“汉之河套,今之东南!”官衙窗前,戚副总兵看着萧瑟的秋景,心生感慨。
汉代定都于长安,匈奴人控制住了河套,便控制了汉朝的软肋。而现在,大明的软肋在江南,在运河,只要卡住了运河,大明南北必会自乱,今时之世与以往不同,朝中诸公,又有几人能看清?国朝历来不重视的水师,到如今成了大明最大的短板,如果自己手头有一支堪战的水师,何至于让宋洲夷人四处登陆,受其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