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永巷常年怨绮罗。正是春日好风景,坠楼人比落花多。”
又有人自尽了!
这永巷的阴暗岁月,毫无希望的煎熬,多少人难以承受,选择放弃生命来结束痛苦!
期盼着早日离开这里,王娡每天都翘首以盼,等待梁王的消息。却只能日日消磨在对女儿的思念中。
好在有金银打点,加上永巷令的关照安排,王娡带着雪儿,去管理暴室的仓库。丝和麻分别记账,原料和成品分库管理。
暴室令云姑,也恭敬和善,给王娡换到一间静室居住。虽无缎被香衾,倒也干净宜居。
这天,苏婆婆送染色的布匹入库。看到王娡忙笑吟吟施礼:“娘娘,婢子送麻布三匹入库。”
她一直庆幸当初没有太为难王娡。看这个娘娘俊眉俏目,词巧语柔,待人友善,又有永巷令和暴室令庇护,想来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他日重登凤位,说不定还能得些恩赏。
“苏婆婆,”王娡问,“前几天出库的丝绢,一直没有染好吗?如有损坏,及早言语,也好报云姑姐姐销账呀!”
“回娘娘!已经请暴室令看过,”苏婆婆愁眉苦脸,“丝绢要染成红色,可下水染红后,一经淘洗,颜色全无,留下一点红色,也是灰旧暗淡……”
“哦?”王娡抬眼,“云姑姐姐也没有办法吗?”
“暴室令看过,也是愁闷。听说是慎夫人特意要的红色丝绢……”苏婆婆叹气,“再做不好,不知会不会受责罚!”
沉思一会,王娡轻轻说道:“婆婆可否带我去看看?”
作为药学硕士,课程多与化学相关,植物成份分离分析鉴定,她做的多了。什么有机溶剂萃取,高效液相色谱柱分离,气相—质谱联用分析……中文核心期刊的论文,发表也有大十几篇。
布匹染色剂?没做过。口红都做了,有什么区别?植物成份万万千,脱不开羟基、羰基、羧基,苯类,胺类,酚类,苷类,蒽醌类等,说到底都是碳、氮、氧、氢,外加无机盐。撸起袖子试试看!
跟着苏婆婆来到染缸前察看。几个粗使宫女都在摆弄着丝绢发愁。
用作红色染料的是红花。这是一种叫红蓝花的草本植物,开的橙红色的小花。
苏婆婆她们是把鲜的红花捣烂,兑水,放置后把丝绢浸到里面两日,之后捞出清洗残液,晾干。
没想到,清洗过的丝绢红色几乎全褪去,晾干后更是只余暗黄色,看上去象陈旧的白绢。
乐萌以前做过藏红花的成份分析。这个红花,是草红花。很多中药足浴都是这个和艾草配伍。
红花中含有黄色素和红色素两种色素。染红只有红色素具有价值。红色素在红花中是以红花苷的形态存在的,应该是溶于碱水,不溶于酸水。
用什么方法提取红花素呢?王娡抓起一把红花沉思。
按中药提取通常的惯例,是使用有机溶剂。可这公元前哪里去找有机溶剂?试试碱提酸沉法吧。草木灰是碱性的,哪里找酸性物质呢?
苏婆婆请来了暴室令。
“娘娘,”云姑一见王娡就鞠躬行礼,“听说浴豆就是娘娘所制。如今这丝绢染色,娘娘可有良方?”
雪儿骄傲地应道:“娘娘原来所用胭脂,就是自己用花做的!”
王娡赫颜:“莫要夸大!胭脂能和染布比吗?布匹要洗要晒,还需不褪色!”
云姑已把殷殷目光定在王娡身上:“娘娘!千万要帮奴婢想办法!这差事,办砸一件,以前多少辛苦都化作乌有了!”
“我,只能试试……”王娡硬着头皮说。
于是,众人在王娡的指挥下,有人去找草木灰泡水,有人去采酸杏捣烂做成酸水。
捣烂研磨红花,放置一夜发酵,加水充分搅拌,放入草木灰水中浸泡一天用细麻布滤去渣,再加入已滤干净的酸杏水,搅拌后放置一夜。
第二天,云姑第一个赶到料缸旁边。当料缸倾斜,黄色的水被缓缓倒出,露出缸底红色的糊糊。云姑手指挑起,轻轻一捻,赤艳艳的红色,象鲜红的血一样醒目!
“快!拿丝绢过来!”云姑兴奋地喊着。
大家加水搅拌缸中红色染料,苏婆婆捧了匹丝绢,小心翼翼地放进染缸,按到缸底。
“这要泡多久?”云姑问王娡。
“我们明天再来看吧!”王娡心里也没底。
“那婢子在这里守着,”苏婆婆激动地说,“我呀,两个时辰给翻一翻,这样上色匀。要是好了,就请娘娘和暴室令来看!”
天未亮,大家就都到了染房。苏婆婆靠着缸鼾声如雷。几人忍着笑,从染缸中取出丝绢。
“太好看了!真是炫目的红!”众人惊叹着,挤干水份,要拿去漂洗。
“慢!”王娡止住,“再放到酸水里,泡半个时辰!”
云姑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
“固色。”王娡笑着说,“让红色更鲜艳,上色更牢固!”
一匹红艳绝伦的丝绢,云姑小心地叠起,钦佩地对着王娡下拜:“娘娘真神人!云姑五体投地!”
王娡抚摸着丝绢,晶亮的色泽和丝绢的纹理,在阳光下折射着绚丽的柔光,不禁也啧叹:“这要是绣上云锦,不知道有多惊艳呢!”
云姑摇头:“绣坊几年没有出过绣品了。帝王一向简朴,不让精绣细绘。”她笑道,“连最宠爱的慎夫人,裙裾都不让拖地!帝王自己穿的都是粗纱织就的衣袍。所以慎夫人要红色丝绢,也是为数不多的事,婢子一定要办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入了帝王家,都要为了表率去作秀吗?”王娡腹诽。
“听说那慎夫人也是美艳动人,”王娡问,“难道就不装扮自己?”
云姑笑了:“娘娘不曾见过慎夫人?论美艳,娘娘在她之下。论纯美,只怕没人比得过娘娘。谁见过不施粉黛,就是绝色的女子呢?”
一番话说得王娡羞涩起来。她嘱咐云姑,“那红色染料,晾干后可以保存起来,用的时候拿水化开即可。”
“那就是说,冬天也可以染布了?”云姑惊喜地问,“我们都是花开叶绿的时候,有做染料的花和叶才染布的。”
“那就趁现在材料多,做成染料,随时都可以染布匹。”王娡说着,手指向染废的丝绢,“云姑姐姐,那几匹丝绢,能否让我一用?”
乐萌去旅游的时候,在古镇见过扎染作坊,还兴致勃勃地体验过。但那都是手工棉布,这丝绢能不能扎染呢?她想试试。
云姑饶有兴致地给她打下手。丝绢揪叠出层次,麻线紧紧缠绕,之后放进染缸里浸泡。
一天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真是点石成金!”云姑捧着一团锦绣,手颤抖不已。
红艳艳的丝绢上,绽放着浅黄的花朵,花瓣间丝丝缕缕的红,仿佛花瓣的丝络,因为红色的艳丽,更显花朵的娇嫩,柔柔的,弱弱的,让人一眼生怜!
这原本是染色不成功废掉的丝绢啊!那老旧的黄色,因了红色的衬托,竟给人乳乳糯糯的感觉!
“娘娘,你这双手,真是点石成金的神手……”云姑慨叹着,“我要把布匹给慎夫人挑选。这等美丽的丝绢,怕她也爱不释手呢!”
苏婆婆和雪儿高兴地摸着丝绢。王娡也没想到,废物利用,竟然也会化腐朽为神奇!
“娘娘,你再做些吧!多多的花,红、黄、蓝、绿都有!”雪儿开心地喊。
这天,王娡正在库房记账,一个美艳端庄的贵妇,在众人簇拥下,站到库房门口。
“我来看看,那个巧手染出花开锦绣的王娡,王良娣!”她笑盈盈地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