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水……水。”帐外侍立的李嗣兴听到声音,连忙进入帐中走到案边。伸手从案上拿过茶壶倒了一杯水,端至李定国床边。
这时李定国也就是李安,缓缓睁开了眼睛。李安在白色空间中说完话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无数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李安强忍着没有出声。直到疼痛慢慢散去,他才开口说话。
李嗣兴把水拿至床边,看到李定国睁开眼睛。便道:“父亲,孩儿扶您起来喝。”
一句父亲,李安感觉自己头有点大。自己前世婚都没有结,现在却有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晋王的次子,李安无奈只好先把这声父亲应了下来。
李嗣兴把水放到桌上,双手托住李安的背,把他扶了起来。
李安坐起来后,李嗣兴把水递至他的嘴边。李安就着李嗣兴的手,咕嘟咕嘟喝完了整碗水。喝完水后,李安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李嗣兴把空碗放到一边,说道:“父亲可还有吩咐?”
李安摇了摇头道:“无事,你且先出去。”李嗣兴闻言,转身退出帐外。
李安这时才有功夫,查看脑海里多出的记忆,一幅幅画面,瞬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嘶??”战马嘶鸣声传来,一队穿着破烂的骑兵,带领着一群面黄肌瘦的难民从远处奔来。为首一身长面黄之人,停在十岁的李定国身边。俯下身,摸了摸李定国的头道:“小娃子,你可愿跟额走?跟额走,能娶婆姨,能吃得饱饭。”十岁的李定国,别的没有听懂,吃饱饭听懂了。李定国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额要吃饱饭,额跟你走。”
画面一转。襄阳城下李定国乔装成明军差官,同二十匹轻骑连夜飞奔到襄阳城下,成功攻占襄阳。
画面再一转。李定国骑马在前败退,尼堪在后紧追不舍,追至演武亭时,一声炮响,大西军伏兵四起,团团围住尼堪,李定国手持点钢枪,转身一声大喝,一枪将尼堪挑至马下,当场刺死。
一幕幕画面接连闪过。最后定格在李定国捧着永历帝遇难的文书,放声大哭,两眼流出血泪。
随着李安沉浸在李定国的记忆中,李定国的记忆与情感逐渐压倒了李安的记忆与情感。
李安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有李安记忆的李定国,还是有李定国记忆的李安。
李安开始逐渐退出李定国的记忆片段,他的记忆与情感慢慢开始挽回劣势。两者的记忆与情感不断碰撞,不断交融,最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记忆情感融合后,李定国的战阵本领以及军事才能也与李安融合在一起。
李安抬手揉了揉头,旋即起身下地舒展手脚,正舒展间他瞧见旁边架上有一杆点钢枪,枪身通体乌黑。
李安走过去抬手拿起了点钢枪,瞬间一股血肉相连之感传来,李安双眼流出泪水,这是跟随晋王征战二十余年的枪。现在自己继承了这杆枪,也继承了这份使命,纵身死也要完成晋王的遗愿。
放下点钢枪之后,李安又活动活动手脚,感觉通体舒泰。本身李定国正值壮年,没有什么大的疾病。
只是一直以来的心病才导致郁郁而终,如今换了一个灵魂,心病自然随之消失。如今,李安除了感到身体有点虚弱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舒展完手脚后,李安抬步住帐外走去。
李安从李定国记忆中已经得知现在是公元1662年6月28日。
想到这一年5月郑成功逝世,11月鲁王朱以海逝世,抗清势力大受打击,抗清越发的艰难。
沉思间李安已走至帐外。李嗣兴见到李安走出帐外,惊喜道:“父亲身体可是好转?”
李安闻言道:“今日感觉身体好多了,你去召集诸将来帐内议事。”
李嗣兴听罢,便急忙去召集诸将。
李安吩咐完毕,便转身回至帐内。走至主案前,把案上放的文书都大致的翻看了一遍。有暹罗国写给李定国的书信,永历帝被吴三桂杀害的文书,还有一封永历帝写给吴三桂的信。
李安把那份永历帝写给吴三桂的信,抽出来看了起来。
“将军本朝之勋臣,新朝之雄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逆肆志,突我京师,逼死我先帝,掠杀我人民。
将军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原未尽泯也。奈何清兵入京,外施复仇之虚名,阴行问鼎之实计。红颜幸得故主,顿忘逆贼授首之后,而江北一带土宇,竟非本朝所有矣。
南方重臣不忍我社稷颠覆,以为江南半壁,未始不可全图。讵鸾舆未暖,戎马卒至。闵皇帝(指弘光)即位未几,而车驾又蒙尘矣。闽镇兴师,复振位号,不能全宗社于东土,或可偏处于一隅。
然雄心未厌,并取隆武皇帝而灭之。当是时,朕远窜粤东,痛心疾首,几不复生,何暇复思宗社计乎?诸臣犹不忍我二祖列宗之殄祀也,强之再四,始膺大统。朕自登极以来,一战而楚失,再战而西粤亡。朕披星戴月,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朕于贵州,奉朕于(宁)、安(隆),自谓与人无患,与国无争矣。
乃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勋,督师入滇,犯我天阙,致滇南寸地曾不得孑然而处焉。将军之功大矣!将军之心忍乎?不忍乎?朕用是遗弃中国,旋渡沙河,聊借缅国以固吾圉。出险入深,既失世守之江山,复延先泽于外服,亦自幸矣。
迩来将军不避艰险,亲至沙漠,提数十万之众,追茕茕羁旅之君,何视天下太隘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竟不能容朕一人哉!岂封王锡爵之后,犹必以歼朕邀功哉!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朕不能身受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能。将军既毁宗室,今又欲破我父子,感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恻耶?
将军犹是中华之人,犹是世禄之裔也。即不为朕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身之祖若父乎?
不知新王何亲何厚于将军,孤客何仇何怨于将军?彼则尽忠竭力,此则除草绝根,若此者是将军自以为智,而不知适成其愚。
将军于清朝自以为厚,而不知厚其所薄,万祀而下,史书记载,且谓将军为何如人也。朕今日兵单力微,卧榻边虽暂容鼾睡,父子之命悬于将军之手也明矣。若必欲得朕之首领,血溅月日,封函报命,固不敢辞。
倘能转祸为福,反危就安,以南方片席,俾朕备位共主,惟将军命。是将军虽臣清朝,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厚恩矣。惟冀裁择焉。”
李安看完这封信,血压瞬间感觉升高了,他猛地把书信掷到地上。
这封永历帝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份书信中,内容毫无壮烈之气,只有乞生之念,连最后一点尊严也放弃了。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南明志士寄希望于这样的皇帝实现中兴大业,真可说是缘木求鱼了。
南明这几个遗脉中,除了隆武皇帝之外,其他实在是不成大器。
李安现在想着要不自己干脆单干算了,这也不是不行,李定国现在的威望远比永历帝的高。但是转念一想,大明有300年的政治基础,现在虽然几近灭亡,但是还有很多地方的民心是向着大明的,暂时抗清还是需要大明的名分。
李安脑海中盘算了半天,把名分问题先放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两件事,一是跟车里宣慰司借兵,二是军中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