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星稀,夜凉如水。
夜不能寐的王子喻静静的躺在火炕上,身上盖着薄被,双手交叉抱着脑袋,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直直勾的看着房顶,发呆。
张国军,赵国民,王凯,冯力,他们的神情,动作,以及表情变化,一一在眼前闪过……
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凶手到底是谁?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疑之处,是冯力到家的时间略有出入,如果真如邻居大婶所言,冯力九点半到家,那他就是撒谎了。
他为啥撒谎?
难道他是凶手?
如果他是凶手,那他的做案动机是什么?
他在奉天打工,跟柳德喜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啊!
难道是哥们义气?
发小叙旧,王凯酒后大发牢骚,吐槽柳德喜的种种不是,冯力抱打不平,拍着胸口誓要为哥们出头,冲动之下拍了柳德喜一板砖……
越想越觉着有可能,可惜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王子喻轻叹一声,无奈的闭上眼睛,困倦之意随之袭来。
………………………………
今夜失眠的不止王子喻,还有李国庆。
红石村的养牛专业户,村民仰慕的对象,自从家里丢了一头牛后,经常熬夜,失眠多梦,从没睡过一次囫囵觉,今夜也不例外。
“汪……”
李国庆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假寐,迷迷糊糊的听见自家的狼狗叫了一声,之后了无生息。
狗咋还叫上了呢?
李国庆警觉性挺高,马上睁开眼睛,支起身子侧耳倾听,狗窝建在窗户下,如果有人逗狗,屋里肯定能听见,结果只听见老伴轻微的鼾声,他不放心,轻轻的趴上窗台,小心翼翼的把窗帘挑起一道缝,只见一片漆黑,啥也看不清。
盯了大概一分钟,没发现任何异常。
新装的警报器,声控灯,如果有人接近牛棚会自动报警,看来是我多虑了。
李国庆一边合计一边躺下,困意上头,情不自禁的合上眼睛。
“咔-咔!”
清脆的声音在窗下响起。
李国庆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早上赏了狗子两只鸡蛋,随手把蛋壳扔在窗下,刚刚的声响像是蛋壳踩碎的声音,难道窗下有人?
立马惊醒过来,轻手轻脚的趴上窗台往外瞅,还是一片漆黑,甚至连颗星星都没有,不禁心中疑惑,难道阴天了?
急匆匆的回过身来把门灯打开,结果院子里仍然是一片漆黑。
“啪嗒-啪嗒……”
一连开关几次,就是不亮。
灯坏了?
不应该啊,新买的100瓦灯泡,刚换上没几天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这些牛都是他的命根子,绝对不容有失!
抱着这种心理,李国庆连外套都没穿,趿拉着鞋想去院子里查看一下,却发现房门根本拽不开!
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着急忙慌的回屋找手电,往外一照,好家伙!只见窗户上贴着一层纸壳,几扇窗户皆是如此,堵的严严实实,难怪一片漆黑。
谁这么缺德?
随即脸色大变,回过味来。
完喽!
偷牛的王八蛋又来了!
李国庆心里哀嚎一声,赶紧把儿子召唤起来,儿媳和老伴也都起来了,但家里的门窗都让这帮王八蛋给封死了,根本出不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说啥我也得出去!绝不能让这帮王八蛋得逞!”一想到牛被偷走,李国庆的心都在滴血,心急如焚之下嘴唇咬破了犹不自知,拿起镐头就要刨窗户。
“爸,让我来!”儿子抢过镐头,刚要举起又被老娘拦住,“别出去,谁也不别出去!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啊!”儿媳妇也紧紧拽着胳膊,怕有危险。
李国庆心里仍有一丝期待,希望警报器和声控灯能让贼人知难而退。可转念一想,电灯都不亮,估计电闸让人家拉了,那一丝期待也化为无形。
一家四口站在外屋地上,一个个愁容满面,不知所措,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国庆急的直转圈,眼泛泪光,神色颓丧的蹲在地上,抓心挠肝的拍着大腿,“我的牛啊,这可怎咋整啊!”
“爸,赶紧给派出所打电话!”
“对,报警!”经儿子一提醒,当局者迷的李国庆这才想起派出所。
“还想报警?不好意思,电闸已拉,门窗已封,不想受伤就老实待着!”门外嗤笑一声,似嘲笑又似警告的话语随之而来。
多亏没出去,外边果然有人!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一阵后怕,这要是出去,非死即伤,不过李国庆并没有被吓住,反而急不可耐的拿起电话。
所谓,志者千虑,必有一失,贼人也没想到李家的电话竟独占一线。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李国庆激动不已,灰暗的眸子逐渐明亮,愁苦的面容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
话说,王子喻刚闭上眼睛。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间铃声大作,衣柜上的电话陡然响起,在这静谧的夜晚异常突兀,声音极大,把王子喻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由于工作需要,他给家里安装了电话,还是第一次在半夜响起。
谁这么烦人,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有心下地接电话但却懒得动弹,王子喻懊恼的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清脆的铃声依然钻进耳朵,“烦死人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气的他紧紧捂住耳朵,蜷缩一团。
“电话怎么响了?“李桂芳被惊醒,捅咕一下身旁酣睡的黄友财。
“谁呀,大半夜的打电话。”黄友财一边嘟囔一边开灯,神色不郁的支起身子,想要下地接电话。
“爸,你别动了,还是我来吧。”王子喻猜测多半是找自己,不想打扰老爸休息,“谁这么缺德,大半夜的打电话。”他嘟嘟囔囔的下了地,拿起话筒,没好气的问道:“谁呀?”
“小黄,我是李国栋,李国庆家进贼了,你马上到乡正府大门口集合,算了,你马上穿衣服到大门口等我,我们马上到。”
原来是所长李国栋打的电话,王子喻立时神情一振,彻底清醒过来。
李国庆?
王子喻愕然的摞下电话,这名字这么熟呢?随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李国庆,红石村的养牛专业户,之前丢了一头母牛,原本由王佳成负责的案子,硬是转给了自己,还美其名曰:锻炼新人。
“谁呀,半夜两点打电话。”黄友财欠着身子,目光掠过墙上的挂钟,重新落到王子喻身上,李桂芳也有如此,俩人都很好奇。
“那谁,我们所长李国栋。”王子喻一边说一边穿T恤。
“三儿,你咋还穿衣服呢,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要干啥?”睡眼惺松的李桂芳立马坐起来,生怕儿子睡懵圈梦游,拉开架式以防万一。
“妈,我没事,李所长说红石村的李国庆家进贼了,让我赶紧去派出所。”王子喻知道老妈担心自己,一边提裤子一边解释。
“哎呀,这是让你们抓贼去啊。”李桂芳怔了一下,着急忙慌的下地给王子喻找衣服,“夜里凉,别穿短袖,穿衬衫吧。”
一边帮儿子整理衣服,一边叮嘱,“三儿,能抓咱就抓,千万别逞强,别人家所长一说上,你就傻不拉叽的往前冲,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你们所长也是,这黑灯瞎火的伤了咋办啊,听妈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妈说的对,别逞能,也别犯傻,保护好自己比啥都强。”黄友财也坐起来嘱咐几句,言简意赅,没有李桂芳絮叨。
“哎呀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穿戴好后,王子喻在黄友财和李桂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急三火四的走出门外。
甫一出门,便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王子喻不禁缩缩脖子,感叹还是老妈想的周到,然后头顶银河,脚踏黑土,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忽见一道耀目的光束由东向西,由远及近。
“滴-滴!”
刚走到院门口,派出所那辆翻斗摩托车转瞬即至,驾驶位的李国栋鸣笛示意。
“小黄快点。”坐在后座的王广军冲他招手。
“来了。”王子喻紧跑两步,跳入翻斗中。
摩托车掉过头来,轰鸣着冲向红石村。
夜色如墨,一路无话。
摩托车呼啸着来到红石村,转过街口,在车灯的照射下,离老远就看见李国庆家门前停着两辆车,一辆吊车在前,一辆卡车在后,一个中年男司机正操作吊车长臂把一头牛放到卡车上,此情此景让三人莫名震撼,瞠目结舌。
吊车偷牛,真是闻所未闻,生平仅见!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绝对是江洋大盗!
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团伙,人数肯定不少,而已方只有三人,是进?是退?还是向县局求援?
思忖中的李国栋面色凝重,眉头渐渐拧起,松开油门把车缓缓停在路边。
转头扫了二人一眼,王广军面色平和,而王子喻越越欲试,很是兴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于是心中有了决定,但还是问了一句,“怕不怕?”
“不怕!”王子喻不假思索的回道,声音低沉有力,富有朝气,王广军也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待会小心点!”
没有后退,也没有求援,毅然绝然的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