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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峰回路转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高悬。余姜海昨晚刚上了个夜班,正躺在床上睡觉。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被吵醒的他气恼地用被子蒙住了头,但打电话的人非常有韧性,迟迟不肯停拨。余姜海只得无奈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略带嘶哑地问道:“你好?”

    “你上次介绍来的人不行,”电话里传出东欧男的德语,“效率太低,德国人已经跟我投诉两次了,今晚不能再用。你马上再找几个手快的给我,就现在。”

    “前后我已经给你介绍过10个人了,每次你都说德国人投诉他们。”余姜海皱着眉头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郁闷地点着,“那你答应我的银行清洁工的职位什么时候可以签?上次你说这周就可以,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电话里传来两声冷笑,然后是“咔嗒”的一声,紧接着是一串嘟嘟音。

    余姜海叼着烟,心事重重地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正好,一下晒满了整个房间。

    刚一上班,所有和展会工作有关的人都被通知到会议室里聆听领导讲话。

    冬一晴到的比较早,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这两天缺觉,在会议室明亮的光线下眼皮竟然开始打架。虽然九点已过,但领导还没来。她将身体轻靠在旁边的墙立柱上,打算在正式开始前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旁立刻响起稀疏的掌声。冬一晴精神一振,一边揉着惺忪的倦眼一边卖力鼓起掌来。

    第一个上台致辞的是一名中年德国人,冬一晴听他发言的内容感觉他似乎是公司的股东。她正准备把自认为重要的内容记到记事本上,猝然发现自己的笔写不出字来。她焦躁地在本子的空白页上画了两笔,但空白页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笔痕。

    她不禁有些懊恼,一定是昨晚自己写字太多把笔水用完了。

    她小声问旁边专注看着前方的女生:“不好意思,你有多余的笔吗?我的笔没水了。”

    听到请求,女生没说话,扭身从另一侧的挎包里直接摸出一根签字笔递给冬一晴。冬一晴接过笔,小声感谢了一句,那名女生一扭头,看着冬一晴的脸微笑着小声说:“不用谢。”

    冬一晴一下愣住了,坐在她旁边的竟然是车荔子。她疑惑地看了看车荔子的身边,却没有发现张硕的身影。

    “你怎么坐在这?”冬一晴压低了嗓音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坐这?”车荔子扭过头,目视前方,反问道。

    今天的车荔子换了一身行头,一身黑色小西服看起来十分干练和职业。

    “你难道不该坐在领导身边吗?”冬一晴边写边问。

    “你是说张英飞吗?”车荔子轻笑了一声。

    冬一晴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旁又是一阵掌声,德国人缓步走下台,张英芳一身红装走上了讲台。

    冬一晴连忙闭嘴,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张英芳的讲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张英芳的脱稿讲话非常简短,全部发言不超过五分钟。她没有喊任何口号,也没有描绘什么美好愿景。她很实在地讲了为什么公司要参加展会,通过展会希望实现什么效果,为了实现效果她对展会上设立的每个岗位有什么样的期待和要求。

    她全程用英语发言。虽然发音中还带着南方口音,但张英芳脸上的信念,让冬一晴忽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最后,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脚踏实地,认真地做好手中的每件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大家。”张英芳微微欠身,阔步走下讲台。

    冬一晴一边鼓掌一边琢磨张英芳刚才的讲话内容。

    接着上台的是张英飞。相比姐姐,他的口才一下就逊色了不少。他笨嘴拙舌照本宣科地讲了很多场面话,演讲中不时冒出的“嗯,啊,就是……”等口头禅显得极其嗦。冬一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所以换你你会呆在这种人身边吗?”车荔子突然问道。

    “嗯?”冬一晴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

    “我肯定不会,”车荔子的目光和语气都很坚定,“我肯定站到张英芳的旁边。”

    冬一晴惊愕地发现自己和车荔子的想法不谋而合。

    “接下来,请所有的翻译人员去3号会议室,销售人员原地不动,顾问去……”讲台上的张英飞拿着一张纸高声念道。

    车荔子站起身,拎着包就往外走。

    “哎,笔还你。”冬一晴连忙在她身后喊道。

    “送你了。”车荔子甩了下头发,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脚下的高跟鞋发出一阵急促的嗒嗒声。

    3号会议室面积不大,看起来也就20多平。

    冬一晴数了一下,算上她一共是6名翻译,都是女生。

    给大家做培训的是一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留着干练利落的短发,一身浅灰色西服,说话简短,语速很快。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讲师安吉拉杜,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安吉拉。”她用目光快速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我很高兴大家看起来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可能在座的同学里有人之前做过展会翻译的工作,有人还没做过,那首先我简单介绍一下展会翻译这个职位的要求。可能有些同学认为,我的语言很好,已经通过了德语或英语的相关考试或者用外语读书写论文与人交流都没问题了,但这其实是对展会翻译工作的误解。语言好只是这份工作最基本的要求,在这个基础上还有很多其他的要求。”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她的讲话,当她停顿时,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总的来说,展会翻译不仅要求语言好,同时还要做到礼仪得体,熟悉公司的主要产品或全部产品。因为我们只有今天一天时间,所以今天上午的培训内容主要是关于待人接物的礼仪规范及营销话术的辅导,今天下午会进行公司产品方面的重点培训。我先提一点要求,在我讲解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打断我,也不要举手,等我说完会给你们提问的时间。”

    安吉拉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准翻译们边听边记,屋子里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和沙沙的写字声。

    两小时的理论课结束后,董锵锵和卡丽娜约好周五下午17点到18点练车,准备继续丰富自己的路驾经验。

    安吉拉看了眼手表:“今天上午的培训就先到这里,还有几分钟时间我和大家分享一些小技巧。我看到今天所有女生都穿了高跟鞋过来,但其实穿高跟鞋在展台站一天是非常累的。这个累不仅会增加你的疲劳度,也会降低你的工作效率。所以我建议你们穿一双跟不是很高的鞋,或者带一双平底鞋,在中午休息时可以让自己的脚舒服一下。还有就是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喝水,不要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展厅两侧有非常多的卫生间。另外工作时绝对不能看手机……”

    培训结束后,冬一晴收拾好东西又问了安吉拉几个问题,才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她边往工位走边看两边,不经意看到张硕正拎着车荔子的挎包站在公司门口。

    “呦,张总换风格了。”冬一晴走到张硕面前,瞄了张硕手里的包一眼,“帮女士拎包这么友爱的事都舍得做了?”

    张硕让她说得脸上有些变颜变色,辩解道:“帮人家女生拿一下包怎么了?”

    “哎,这个车荔子是不是就是你二叔派来的那个……”冬一晴快速在头两侧各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引号的样子,同时特别加重了语气,“翻译。”

    张硕连忙四下看了看,制止道:“你别乱说,她不是。”

    “哦,明白了。”冬一晴故作了解地点点头,话锋一转,“那她就是你之前提起过的‘家里人’吧?”

    张硕脸上浮现出一阵红白之色,矢口否认道:“冬一晴,你再乱说话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冬一晴嘿嘿一笑,转身朝着工位走去。

    周四中午12:30,董锵锵等三人来到了大学主楼外的一间咖啡馆里。不一会儿的功夫,从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两名德国人,径直朝他们三人走来。

    佟乐乐率先站起身,主动伸手致意道:“迈克,你好。”

    那个叫迈克的德国人一脸斯文,看起来很文静,他微微一笑:“你好,佟。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安娜。我把你问的事情告诉她了,接下来由她和你们说吧。我一会儿还有课就先走了。”

    两人握手告别,迈克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望着迈克的背影,雷兰亭奇怪地问佟乐乐:“他怎么走了?”

    安娜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带着一个金丝边眼镜,落座后对佟乐乐直接说道:“你再详细和我说一遍你们这件事的全部过程。钱的金额可以不用说。”

    佟乐乐又简要复述了一遍,个别记不清楚的地方由董锵锵做了补充。

    听完她的复述,安娜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这个事听起来很奇怪。”

    “哪里奇怪?”三人异口同声。

    安娜顿了顿:“除非穆勒能够提供明显的证据证明你们强迫他签署了协议,否则正常情况下警察应该都不会立案。”

    “但他好像和警察说我们打过他。”佟乐乐回忆道。

    “打没打过警察一下就能检查出来,要是真打了那天警察还能放咱们出来吗?我感觉警察好像也不是很相信他的话。”董锵锵分析道。

    “不,你们不懂这中间的程序。”安娜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穆勒如果真要告你们,不管警察怎么处理你们,他都应该去法院起诉你们才对。但现在你们被起诉了吗?”

    三人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起诉我们?”佟乐乐问道。

    雷兰亭不满地用中文骂道,“这个鬼子真没良心。早知道就不帮他找了。”

    “他不是说你们胁迫他签署了分钱协议吗?那他就该去法院起诉你们,同时负责向法院举证你们是如何胁迫他的。如果他不能举证,则起诉无效。如果能够举证,法院会派人检查证据的真伪的。”

    “那他没有起诉我们说明什么?”雷兰亭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安娜耸了耸肩,“但我猜你们和穆勒关于钱方面的分歧不是钱被警察扣下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也许和那天的火灾有关?”董锵锵猜测说。

    “所以现在就只能这么僵持着?”雷兰亭仰天长叹,“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回自己的钱啊?好多的钱啊!啊!”

    安娜建议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去问问警察为什么扣着你们的钱。如果和穆勒的事有关,应该是有机会拿回来的。”

    “那如果和穆勒的事无关怎么办?如果他去法院起诉我们怎么办?如果法院调查时间长又该怎么办?”雷兰亭一脸忧伤。

    “如果他真去法院起诉你们,那其实还有个办法,也许能让你们拿到钱,但可能你们要做出一些牺牲和让步。”

    “什么方法?”三人眼前同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