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回宫?可你不是说不走了么……”言云隐竟还在那里傻兮兮的问。
褚念卿差点儿笑出来,这种说笑的谎言,恐怕也只有言云隐会信,这世上哪有公主和皇兄待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言云隐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多可笑,他早想过分别,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你……你真的要走?”言云隐拉着褚念卿的手松了松。
不知怎的,一说分别,言云隐心里忽然像空了一块,说实话,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感受。
明明发过誓,一生绝不踏入朝堂,绝不再有情,这时却会动摇。
可是父亲说过朝堂凶险,母亲也说过皇家冷血,隐居是最好的保命安身之法,父亲那个先例已经摆在那里了,自己还要再踏足吗?
虽说言云隐并不怕死,却也是真的不想惹事,而且,永远的隐居避世,是父亲一生没有实现的愿望,也是他的遗愿。
但妹妹一个人回去,言云隐不得不担忧。
言云隐没有别的亲人了,他只有褚念卿,如今的形式他也亲眼看到了,明知褚念卿若回宫去,绝对没有活路。
“能不能……我去和他说,叫你再多留些日子,总也等你三皇兄回京?”言云隐眼底满是渴望。
褚念卿却摇了摇头,“云隐哥哥,我快到年纪了。”
“什么年纪?”
“成婚年纪。”
言云隐怔了怔,一想,确实,褚念卿的生辰要到了,十五岁,生辰过了也就及笄了,是到了要嫁人的年岁。
“我不得不回去修礼,等着父皇为我指婚,北州寒部,青王少主早提过要请我为妻,父皇也早就答应了,我不怕远嫁,不怕和亲,我只怕我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云隐哥哥,我没有母妃,父皇也从来不在意我,如今唯一在意我的三皇兄也去戍边了,宫里面没有人保护我,我会死的,我会死在离宫前……”
褚念卿哭的可谓是天神悲鬼神怜,言云隐又如何受得住?
“那……那我能怎么办?”
“云隐哥哥,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保护我,只要等我三皇兄回来,或者是我嫁出去了就好,求你,跟我回宫吧……”
言云隐却忽然躲开了褚念卿,这倒让褚念卿一瞬间忘了装可怜的一惊,但很快便缓了回来,褚念卿注意到言云隐眼眶里、泪水也在打转。
“云隐哥哥,我只有你了。”
褚念卿主动去拉住言云隐,“只有”两个字加重。
这也是在告诉言云隐:“你也只有我了,你的日子还长,难道真就能一个人孤苦这几十年?”
不等两人再多说,一阵隆隆的马车声已逐渐逼近,褚念卿和言云隐都扭过头去看,是宫中的马车没错。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终归不是我的福气,我只求活命而已,若云隐哥哥实在不疼念卿,念卿也不是纵身自尽去,无非再左右求人,请旁的皇兄护我性命便罢,云隐哥哥不必有自责之心,今日分别,念卿祝云隐哥哥安康,便此生不见了。”
说罢,褚念卿即刻起身,不给言云隐一点挽留的余地。
不是要放弃,而是抓得更紧。
言云隐此人,褚念卿再清楚不过,他需要被刺激,需要让他感觉到走投无路。
而面前迎来的马车给了褚念卿最好的机会。
不对,也不是马车给了机会,而是马车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给了好机会,褚念卿在无人注意时偷偷露出一道浅浅的笑。
那人走到眼前了。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何人敢要您的性命,昶王殿下在边疆立功,谁人敢动他的亲胞妹啊!”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笑声。
果然如此。
这朝堂里谁人不知三皇子被褚皇罚去戍边,如今说这话,分明就是嘲笑。
车驾迎来,为首的竟是个五大三粗的将军打扮之人,谁家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由男子打头?!
言云隐皱了皱眉头,意识出了事端。
“你是谁?胆敢对公主无礼。”言云隐起身上前,牵住褚念卿的手。
“郭堂兄。”
褚念卿却松了言云隐的手向这所谓的“堂兄”浅浅行了个礼。
姓郭,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郭贵嫔,方才才派人来刺杀了,这会儿派个母家的侄儿来是看看褚念卿死了没有吗?言云隐攥紧了拳头。
“哪敢受公主的礼,微臣郭承荫,请公主殿下安,请四皇子安,今日剿匪归来,顺道接公主回宫,四皇子肯定是按照以往规矩不回吧,那微臣就不过多废话了,未免耽误了时辰,公主,早些请吧。”
郭承荫说着就要下马来拽褚念卿,言云隐眼疾手快,拉着褚念卿向旁一躲,郭承荫扑了个空险些摔个狗啃泥,只不过他还来不及破口大骂便被言云隐噎了回去。
“放肆,公主的身也是你能近的,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是要加上郭庶母与五弟六弟的脑袋一起。”
褚念卿惊讶的瞪眼回看,愣是没想到,言云隐这平时文质彬彬,骂起人来这么狠,简单明了还戳人心窝。
“你胡说什么!”郭承荫气的脸黑,就差暴跳如雷,“四皇子,纵您贵为皇子,可说话也该注意分寸,臣是刚立了功的功臣,就连陛下都承认臣几分,这不打紧,主要是……”
“确实不打紧,带着两万军士去扫一个不足五千人的山腰子贼窝,还敢在陛下面前邀功,陛下可真是给足了郭庶母面子,还能与你好言相见,你这名字也是应景,承荫承荫,承了郭庶母的荫蔽,不过皆见世人承父母荫蔽,你这承姑母荫蔽的,本皇子还真是头一次见,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本皇子生平趣事竟又被你多添了一件,在这慢慢无趣的日子里,每每想起来都要笑两声,你确实有功。”
这话别说郭承荫,褚念卿都听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不过确是憋笑憋的。
“放肆!”
“你放肆,区区一个无能小卒敢对公主恶语相向,还敢私自承了迎接公主的令,你可知公主尚未出阁?你说到底也是外男,怎敢来毁公主名声,这事若禀明陛下,几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言云隐与郭承荫言语对峙一番,说实话,这是褚念卿有生以来最爽的一刻,这简直比褚瑾奕在还爽!
郭承荫被气的脸红鼻子粗,照常定会搬出郭贵嫔,果然,今日也一样。
“四皇子,微臣有什么错处自有陛下和姑母来罚,还轮不着您吧。”
言云隐轻轻一笑,就喜欢这往枪口上撞的。
“哦,轮不着本皇子?那本皇子今日若非要轮着呢?”言云隐抽出软剑拍在郭承荫的肩头,“今日便要清理门户,本皇子倒要看看,陛下,郭庶母,能不能杀了本皇子给你赔命。”
郭承荫腿一软,可还不等他求饶,他身后的狗腿子抽剑对向言云隐。
“四皇子,请您……”
“上前者死!”
一群狗腿子瞬间没了话说,郭承荫看着这一群也是有苦说不出。
褚念卿见这架势僵在这里,掐指一算,这是她最好的时机,她侧身拉住言云隐的衣袖。
“四皇兄别这样,你如今是替念卿做主,可回了宫里,念卿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全都还回来……”
言云隐心头一紧,差点忘了这要事!
“公主说的是啊,您回了宫,微臣是进不去,可是姑母那关您也过不去,还是少闯这些祸事……”
郭承荫猫着腰举着手,嘴上还不忘损一句,原本言云隐都准备放人了,这一下子反倒让他把剑抓得更紧。
“我会叫北越护你平安。”言云隐不看褚念卿,躲着她的目光嘟囔了一句。
褚念卿连笑都是有气无力,她低下头去。
言云隐口中的北越,七皇子褚北越,当初差点把万花谷拆了的闹事精,中宫嫡子,与言云隐相交甚好,对褚念卿也还不错,在褚皇那里又出奇的得宠,褚念卿却也难以信他。
他想的清什么是害与被害?他弄得懂什么是诡计谋划?他搞得懂什么是阴险狡诈?
他褚北越要是懂,凭他得的宠爱和显贵的出身,太子之位哪还轮得到别人?
他要是懂,褚念卿还有必要费尽心思的跑出来寻别人?!
“是,七皇兄自会护我平安,四皇兄不必担忧……”褚念卿浅浅念了句,侧身绕过郭承荫就要上车驾。
“念卿,你做什么去?!”
褚念卿回过身望向言云隐,见他眼里都是惊讶与不忍,计划便成功一半了。
“念卿自然是回宫去,再不走,父皇要催了。”
“郭承荫这样的人的车驾你都敢坐,下来,我自会再叫人。”
“云隐哥哥这话说的,难道下一个车驾来了会与这个有多大区别吗?倒不如少摆这些矫情做派,乖乖走了就是,再说,念卿是公主,就算出了阁去,谁敢非议。”
褚念卿三言两语呛的言云隐没了话说,只好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只是可惜,郭承荫的话能被言云隐噎着,言云隐的话能被褚念卿噎着,褚念卿的话自然也迟早被旁人噎了。
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正是好时机,万花谷又传来另一阵车轮滚滚,打头的正是七皇子府中最能扛事儿的将军,后面跟着褚念卿走哪儿带哪儿除了万花谷没带上的贴身婢女小莺。
“公主!公主奴婢来啦!咱们回宫吧!”
小莺一阵嚎,一出了宫,也不必再装什么淑女做派了。
“公主!赶紧出来呀?公主您在哪儿呢公主?七皇子可想您了公主!赶紧回宫吧!”简直都不用问,将军这口音绝对是和小莺学的。
褚念卿坐在车里紧闭双眼,内心苦的难以诉说。
这眼看的都要成功了,这俩人出来喊魂儿啊!七皇兄派的这人来的也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