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阁老,咱家这两天心中有点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你说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巍峨的紫禁城,被白帐遮蔽,神秘威严的皇城,充满了压抑深冷。
内阁房中,魏彬拿着手绢,不停的擦着额上的汗,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怎么回事,老是扭来扭去,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正处理政务的杨廷和。
手中毛笔微停,书写继续进行。
魏彬八虎之一,司礼监掌印太监。
“哎呀,你别写了!”
见这老头竟然不吭声,魏彬有些生气的起身,捏住了对方的毛笔,扔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手中没了毛笔的杨廷和,从旁边又取了一根,继续书写,“慌什么?怕什么,兴献王世子就要到了,这天塌不了。”
“哎呀,咱家说的不是这个,咱家说的是…”见这老头又要写,魏彬气的又跺了跺脚,伸手还要去抓毛笔。
杨廷和微闪,躲了过去。
“皇上那里需要人守着。”
似乎烦对方了,杨廷和皱了皱眉头,放下毛笔,提醒对方没事赶紧滚。
魏彬哪会走,半趴在书案上,眼睛直瞪着杨廷和:“咱家要说的是遗诏。”
“皇上明明要求吴王接替皇位,你为什么非要搞这一出,要万一吴王回来了,咱们可都完了。”
“回来,呵呵,那又如何?”
杨廷和嗤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本子,拍在了桌子上。
“我让人去查了,这8年来,各部门都没有收到过吴王那边的消息。”
看着魏彬,杨廷和手指敲了敲本子,“他已经死在了海外,这个遗诏,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抬手打开了魏彬要拿本子的手,杨廷和又将其装入了怀中。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皇帝更等不了,我所做的这一切,合规、合法、合祖制。”
“就算他回来了…”
略作停顿,杨廷和看着还有一些紧张的魏彬,“木已成舟,他又如何,君已上位,他,闹则贬,乱则亡!”
不理会陷入沉思的魏彬,杨廷和继续拿起毛笔批改起了政务。
“回去吧,安心等待。”
魏彬张了张嘴,发愁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他现在后悔死了,当初他是怎么鬼迷了心,竟然听了这个家伙的话,搅和到了这事儿当中。
作为朱厚照最亲近的人,魏彬等人是最清楚朱厚照情况的。
在朱厚照被太医治疗久病不好,眼瞅着要不行的时候,他们曾经找到内阁,希望能出重赏请民间名医,为朱厚照治病。
可杨廷和不知如何做想,拒绝了这个要求。
事后见朱厚照可能真不行了,更是跟几人提出了选新皇的想法。
当时魏彬还不干。
朱厚照虽然没有孩子,但还有一个兄弟啊。
这避开对方的兄弟,从其他藩王中选一个出来,这不是找死吗。
然而杨廷和一句话,却让他们犹豫了。
“作为皇上最亲近的人,皇上因你们照顾不周而驾崩,你们确认吴王接过皇位,你们会有好下场。别忘了,皇上对吴王有多好,说是对待亲子也不过如此。”
此这一句话,让魏彬几人心彻底乱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当场答应,而只是说考虑。
然而朱厚照死前下的遗诏,让他们摇摆不定的心,彻底的倒向了杨廷和等人。
因为朱厚照的遗诏中,要求自己的弟弟吴王朱厚灼,从海外回来接替皇位。
至于去哪里找,没写明,只说派人去琼州,自然有人会去通知吴王。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传言中的吴王死在海外的消息是假的,皇上知道吴王在哪,而且跟对方还有联系。
这下魏彬几人彻底的慌了,难道真的要印证杨廷和的话,几人要因为照顾不好朱厚照被吴王责难。
后当杨廷和赶过来,看到了遗诏的内容。
杨廷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竟然把遗诏,当着魏彬几人的面给烧了。
随后,又快速的安抚了几个人,再次提出了那个想法。
经过商量,几人定下:以吴王出海八年没有任何音信,有可能以葬身大海,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理由,逼迫张太后向他们妥协,接受他们挑出来的人继承皇位。
这事儿,稍微正常一点的母亲,都不会接受换人,肯定会为自己的儿子据理力争。
然而张太后就是一朵奇葩。
自己三儿子消失了8年,她不但不管不问,别人说有可能葬身大海了,她还真信了。
再加上杨廷和以张家作威胁,后又许下了一些承诺,这娘们竟然真答应了杨廷和魏彬几人换人的要求。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一傍晚。
北平郊外,一支队伍在满朝文武密切的关注下,终于来到了北平。
“世子爷您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
谷大用谄媚的走出了帐篷,留下了里面一个故作冷静的少年。
“呼,终于到了!”
等帐篷中的人全部离去,少年看了看放下的帐篷帘子,呼出了一口气,狠狠的挥了下拳头。
朱厚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当皇上的这一天。
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自打收到消息,朱厚熜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一直陷入兴奋狂喜当中。
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坐在龙椅上,下面无数文武百官纳头跪拜的场景。
如果不是几位先生交代,他一定要冷静不能喜形于色,不然估计他高兴的早就嘎过去好几次了。
走到帐篷帘这边,掀开一条缝隙,看着远处伏在黑暗中的巍峨城池。
“父王,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一直想来的地方,以后这里就属于我了,您放心,孩儿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激动的捏了捏拳,朱厚熜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狂热,转身返回锦榻上,准备好好休息休息。
明天就是自己的高光时刻,他可不能丢了父王的脸,更不能让天下群臣看了笑话。
朱厚熜的到来,给城中带来了暗流涌动。
臣子勋贵和皇族怎么交换利益,怎么互相妥协,朱厚熜并不知道,不过他好像也不用知道,因为这一切,明天就跟他没关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薄雾笼罩了大地,数十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虽然天气有些糟糕,但丝毫影响不了众人的心情。
所有人都在梳洗打扮,等待着参加,今日这场必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仪式。
朱厚熜也起得非常早,此时他正坐在梳妆镜前,被几个奴仆伺候下梳洗打扮。
谷大用也在其中。
谷大用那谄媚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是专横跋扈的西厂厂督。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谷大用这帮奴婢们明白,朱厚照这个靠山倒了,如果不尽快找到新的靠山,他们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为了不落到江彬的下场,他们才会跟内阁搅和在一起。
无视可能还活着的朱厚灼,选择一个对他们最有利的人选。
当计划进行到这一步,他们忽然觉得,他们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别的不说,就凭能定下皇帝人选这一件事,他们就超越了绝大部分的阉人。
“世子爷,待会儿有些安排可能不如您的心意,但您一定要忍住,有些事情您现在还做不了主,有什么委屈必须要忍着,等以后有机会了,您再一个一个的还回去。”
谷大用化身狗腿子,用对待朱厚照的态度,对待朱厚熜,以对方贴身人的身份,说着一些劝慰的话。
已经快梳妆好的朱厚熜,露出了一丝感激,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对方说,他已经听说了一些消息。
对此他只是不屑冷笑。
他是来当皇帝的,不是来当儿子的。
忍,那还是皇帝吗?
就在双方友好的交谈,各怀揣着心思的时候,一个守门的宦官突然急呼呼的冲了进来。
“干爹不好了,外面出现了好多兵,个个凶神恶煞的,已经把咱们给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