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也是怕自己言多必失,思虑不周。
清弋从龙榻上起身,一身黑丝袍衬得他的身形高大,他从屏帐里走了出来,一双冷眸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安在殿内的两名侍卫。
顿时一股阴冷地气息向他们袭来,两名侍卫只觉身上在冒冷汗。
只听皇上地声音从他们头顶上传来:“可是朕平日待你们太纵容了些?敌国的细作已在城内多日,竟现在才探清!”
只是几个字,两名侍卫早吓的伏地跪拜:“属下罪该万死,请皇上赎罪!”
“滚!”
两名侍卫连忙行大礼,匆匆离开。
赵嬷嬷从后面走出来,也是小心伺候着:“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赵嬷嬷。”
赵嬷嬷向前一步,低头应声道:“老奴在。”
“此事就让秋官去办,记得把事情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
“遵旨。”赵嬷嬷领命行礼退下。
一时间,整个殿内安静不已,清弋转身回到内室。
他换去衣衫,来到玄关处,打开了密道,这通密道直通着一处地方,他拂袖挥臂,密道两边的墙壁上顷刻间亮起了烛光,一直向里面延伸去。
不知在里面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底,一面墙终结了密道的尽头,清弋伸手推开,墙竟推开了,入目,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清弋从密道内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巡视着屋内,屋内的烛光是燃着的。
清弋见床榻上的被褥还是整齐地叠放在床上,未曾动过。
他的视线转移到房门处。
果然,清弋推开房门,便见屋外的檐下,有一人躺在摇椅上,身上搭着毯子,阖眸沐月。
天已入了深秋,还是会有夜风起的,庭中央的那颗广玉兰,飘飘凌凌地落下花瓣,也带着一阵清香。
摇椅上的人像是真的睡着了,清弋的出现并没有惊醒他。
夜风拂过清弋冷峻地脸庞,他的视线在良殊地脸上停留了一秒,转身回了屋。
等清弋再次走出屋子,手中多了一见披衣,他微俯下身子,将披衣盖在了良殊的身上。
清弋背手站立,他看向庭内的那颗树,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来,画面里,也像是在一个庭院里,院中也出现了一颗广玉兰树,似乎是一模一样的一颗,他蹙了蹙眉,清弋知道,是那个人的记忆。
清弋收回视线,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转身进屋。
天亮了,在清晨的鸟叫声中,摇椅上的人也渐渐醒了。他看到自己身上多出的一见披衣,能进入他院内的只有那个人。
良殊掀开披衣与毯子,从摇椅上起身,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轻手推门,入屋,果然,自己的床上已经躺着一个人,良殊阖上了门,走出了宅子。
清晨地街道上,渐渐有了早市地气息,良殊穿梭在人群中,寻了几处自己爱吃的几样早点买了回去。
待他将早膳摆放好在桌上,他的身后也有了动静,不用回头,良殊也知道是那个人醒了。
良殊自己坐了下来,他往碗中盛粥:“水备好了,在盆架上。”
他对身后地人说道。
良殊自己喝着粥,很快,眼前有人影在他地对面坐下。
清弋先是在良殊地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才将视线落在桌上,他蹙了蹙眉,似乎觉得这些东西很奇怪,待又见对面的男人吃的很香。
良殊没有抬眸看他,自顾吃着,也不管这些合不合那人地口味。
清弋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碟子上地筷子,那是一双木筷。
良殊见那人迟迟没有动筷,便开口道:“皇上若是瞧不怪,便回去吧,可需要我备马车送您回宫?”
这一语像是故意嘲讽着他,清弋不怒反笑,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米糕,轻咬了一口,略微品了品味道,又吃下了第二口。
“因为何事来?”
清弋口中咀嚼地动作停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良殊,薄唇轻启:“梨园遇刺地事情朕已经知晓了,你受惊了。”
良殊面色平静,吃着碟中地糕点:“我并不打紧,但行刺之事非同小觑,若是一些江湖刺客,且要查明原由,若是敌国暗探,则要慎之又慎。”
“此事朕已着人在处理了,你的梨园外,朕会派人暗中守着,护你安危。”
“不必,我不喜欢院子外有危险地人存在,此次行刺,并不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将人派去沈王府吧。”
良殊将嘴里的食物吃完,放下了筷子,他用帕子擦了擦唇,看向清弋,冷淡地说道:“你慢用,失陪了。”
他起身走出了屋子,又躺在了那张塌椅上,良殊看向院中地那棵广玉兰树,思绪渐渐飘出了很远。
他恨屋内地那个男人,可他却永远摆脱不了这个男人对他地束缚。他也摆脱不了,因为他们体内流着相同地血液,他们地父亲是同一个人。
若是二十年前,他没有触碰到那处机关,或许现在清週地君王应该就是他了吧。他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当他发现有密道可以通向民间时,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逃离皇宫,他喜欢民间地烟火气息,也喜欢人群地热闹,更喜欢在戏园里的生活,他与素衣一同长大,一同学戏...什么太子,什么继承皇位,都没有现在的快乐,即使宫里派人搜查,他也要躲在脏臭地茅厕里不出来,一直到宫里放弃寻找他的念头。
这一躲便就是二十年,他完全没有后悔过,他愿意以一个平民地身份继续生活在民间,将戏曲传承下去,传承给更多更多地人......
良殊停止了回忆,他从榻椅上起了身,回到了屋中,脚下一顿,屋内,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只留下了桌上用过的膳食。
良殊以为那人又回床上休息了,便往里走了走,但床上并没有人。
良殊只是想了几秒,便没有再去想了,那个男人走了也好,视线落在一处墙面上,那里便是通往皇宫地暗道,他此生只走过一回,只有那么一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