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州牧府的郭嘉,漫无目的地走在邺城的街道上。
如今的邺城已经戒严,按照常理,他应该回到自己的府邸,安静地等待解封。
可郭嘉在邺城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的家在邺城外的郊区,因为那里的院子相对比较便宜,如此一来,赚的俸禄便能尽可能多得花在买酒上。
然而......
现实狠狠敲了他一懵棍。
原本想要谏言,换取在州牧府中安歇的他,不仅没能见到审配,甚至差点被同乡叉出去,以至于现在的他,只能漫游在街上。
不过郭嘉并不在意,对于他而言,只要有酒、女人,足矣,至于在哪里过夜,住宿条件如何,他压根不关心。
反正要不了多久,审配便能察觉到上当,届时邺城必定会解封,那时候再回家睡大觉,犹未晚矣。
咕噜噜—!
又是一口美酒翻滚下肚,可还没等他喝过瘾,硕大的葫芦里竟没能再滴出一滴酒,即便郭嘉使劲儿晃了晃,也只淌出两滴,润了润舌尖而已。
“该死!”
“没酒了,可怎么活呀?”
郭嘉可以露宿街头,可以被人叉出去,甚至可以饿肚子,但没有酒,便是要了他的小命,这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摸了摸腰间的布袋,里面竟然连一枚五铢钱都没有,郭嘉叹口气,瞥了眼手中的酒葫芦,终究还是直奔不远处的酒肆:
“小二,来壶酒。”
“这不是......”
酒肆的小二懵了,怎么全城都戒严了,居然还有客人来酒肆打酒:“客官,您怎么有空来了?城里不是已经戒严了吗?”
“他戒他的,我喝我的,又有何干?”
郭嘉把酒葫芦往柜台上一拍,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桌案前:“店中可还有酒菜否?再来些可口的下酒菜,今儿个我便住这里了。”
小二知道他是老主顾,倒也没有着急要钱,只是如实回答:“倒是还剩下些菜,如果您不嫌弃,可以让庖厨给您做点吃的,如何?”
“好。”
郭嘉没有犹豫,淡定地点点头:“那便随便来点吧,只要有酒,菜多少,没关系。”
小二咧嘴憨憨一笑,拿起酒葫芦便往酒缸前走:“俺家的酒卖得快,多亏了客官您光顾,反正已经戒严了,您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没问题。”
郭嘉满意地笑了笑,从小二手中接过酒葫芦,咕噜一口下肚:“你家掌柜能摊上你这样的店小二,是他的福气。”
“哪里,客官过奖了。”
小二颔首致谢,旋即掀帘进入后厨。
良久后。
他捧着两个菜出来,摆在郭嘉面前,笑着道:“客官请慢用,若是有事再唤小人。”
郭嘉颔首点头:“去吧。”
小二正要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哦对了,如果客官累了,自行上楼休息即可,食案的碗碟,小人自会收拾。”
郭嘉揖了一揖:“多谢。”
旋即。
他拿起筷子,开始享用美食、美酒。
都是老主顾了,郭嘉倒也不可弃,酒喝光了,便自己起身去打酒,菜吃光了,便把盘子往食案上一摆,身子随便往哪里一靠,继续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金乌已经飞入地底,黑暗笼罩了整个邺城,早已喝懵的郭嘉被一阵疾促的声音吵醒,随即有火光刺入他的眼眸:
“该死!怎么可能没找到,给我挨家挨户仔细搜,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你们两个去西面的巷子里找,你们去东面,这个酒肆交给我!”
“跟我来!”
暴戾的声音传入酒肆,郭嘉睁开惺忪的睡眼,趁着火光望向来者:“尔等何人?竟敢扰我清梦!”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上前来,上下仔细打量着郭嘉,回头喊了一句:“朱将军,不是。”
朱汉依旧不肯死心,大手一挥:“给我仔细搜。”
众将士齐齐拱手:“喏。”
旋即。
众人四散开来,上楼的上楼,进屋的进屋,叮铃咣铛的声音响起,竟是将郭嘉的睡意抹去三分,变得有些清醒。
此刻的他终于看清了酒肆门口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袁绍提拔起来的都护从事朱汉,专门负责“保护”韩馥的安全。
见其神色忧忧,面有焦虑,郭嘉脑海中不自禁冒出个连他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难不成韩馥这家伙从将军府跑出来了?
嘿—!
仔细想想,现在还真是时候,毕竟全城戒严,处于战备状态,可没人能顾得上他。
但此举如此凶险,凭韩馥那颗鼠胆,他竟敢遁逃?
如果当真逃了,倒还真让人另眼相看呐!
郭嘉咕噜灌了口酒,完全没有理会正忙着搜寻的官兵,径直便赶往内院,找茅厕解手。
“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去那边瞧瞧。”
“......”
听着官兵的喊声,郭嘉像是幽灵一样,一路直奔茅厕。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尚未来得及掀起裤摆,便被一双细嫩的手捂住了口鼻,发出嘘的声音,提醒他莫要出声。
郭嘉猛然警醒,立刻意识到官兵寻找的人,正藏在茅厕中,眼珠子往人身上一瞥,虽然昏暗,但依旧能瞧得清楚对方轮廓。
不是韩馥,又是何人!
这小子......
竟还真从将军府逃出来了啊?
郭嘉赶忙握住他的手,飞快点头示意,不会出声。
韩馥这才松开手,继续隐遁在暗处。
郭嘉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掀起裤摆,哗啦啦放水,随即又出了茅厕,很自然地把门阖上。
“还有哪儿没找?”
“应该只剩茅厕了。”
“......”
“我刚从茅厕出来,里面没人。”
听到官兵的对话,郭嘉立刻替韩馥打掩护道。
“走!”
众官兵倒也没有怀疑。
毕竟,从此人的反应上,瞧不出任何端倪。
在确定朱汉带着官兵离开以后,郭嘉方才返回内院,走到茅厕前,轻声道:
“韩使君出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多谢......”
韩馥走出茅厕,正准备行礼时,发现对方是郭嘉:“奉孝,怎么是你?”
郭嘉吐口气,讪讪笑道:“没想到,使君竟还记得我郭嘉。”
韩馥肯定地道:“当然,咱们可是颍川同乡。”
郭嘉倒也没有废话,直言道:“你是怎么从将军府逃出来的?放心,我既然没有举报你,自然也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现在全城戒严了,这里又刚刚搜查过,暂时安全,我是这家酒肆的常客,只要你别想着乱跑,我应该能护你一夜安全。”
韩馥闻言,眼角滚下泪滴:“唉,事情要从今日晌午说起......”
当下,韩馥便把整个逃亡的过程全部和盘托出:“可怜熠儿,为了保护我,被朱汉狗贼当场斩杀,今生若不能为熠儿报仇,我韩馥誓不为人。”
“原来如此。”
郭嘉颔首点头,长出了口气,转而言道:“那不知韩使君有何打算?”
韩馥皱眉:“这......”
郭嘉知道韩馥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也没有再废话,直言道:“若是使君暂时没有想法,不如听听在下的意见,如何?”
韩馥抬眸望向郭嘉:“不知奉孝,有何意见?”
“很简单。”
郭嘉咕噜灌了一口酒,轻声道:“等解禁后,咱们找个机会,一起投靠东郡郡守刘铄,你的仇,除了他,没人报的了。”
“刘铄?”
韩馥自然考虑过这条路,只是他仍有顾虑:“他怕不是袁绍的对手吧?”
郭嘉哂然一笑:“韩使君,你被软禁的这半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只能说,如今的刘铄早已今非昔比,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便可当上兖州牧,与袁绍争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