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甄俨的叙述后,沮授方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了那里,虽然没有经历过东郡的抢工期,但沮授完全可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与此同时,他更加明白东郡官府在整个事件背后,到底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从前期规划、工徒坐镇、流水线施工、秩序保障等等。
刘铄此人居然全都做出了准备,甚至在于夫罗赶往东郡之前,他们便以官府牵头,下发了应急自救预案,而且在每日傍晚之前,都要进行模拟演练。
虽然只是简单听甄俨提了一嘴内容,但沮授能真切地感受到,为何于夫罗近万匈奴突骑,却连一个没有城墙的县城都没能拿下。
不是各县县令能力足够强,而是以刘铄为首的郡守府,提前想到了很多东西,提前做了诸多准备,这才有了一战而灭于夫罗的可能性。
......
而自己呢?
仅仅只是研究过东郡的管理模式,便兴奋地以为掌握了通往成功路上的金钥匙,殊不知仅仅只是皮毛而已,真正的核心精华全然没有领悟到。
沮授简直不敢想象,刘铄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而已,居然能够操持这么大的工程,做到滴水不漏,当真是不可思议!
佩服!
沮授打心眼里佩服!
怪不得连号称“王佐之才”的荀彧,都要从冀州跑到兖州,选择归顺刘铄,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眼光果然毒辣,刘铄此子的确堪称明主。
唯一可惜的是,刘铄在众诸侯中实力太弱,根基太过浅薄,背后没有足够的人脉支持,与四世三公的袁家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诚如此次效仿东郡的管理模式,沮授只是提出意见,便有很多冀州士卒上杆子送钱送粮,想要分一杯羹,压根不会考虑风险如何。
这便是袁绍与刘铄的区别!
若是刘铄,在没有得到投资收益分析书之前,是绝对不会有一个士族商贾,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的,而袁绍则刚好相反,冀州士族恨不得把自己主动贴上去。
刘铄的个人能力虽然强,但在当主公这件事上,个人能力只是很小的一个部分,声望、人脉、家世背景等因素,才是当主公最重要的。
否则......
这天底下能力强的人太多,岂不人人皆能当主公?
在沮授的眼里,刘铄若是能归顺袁绍,才是真正的强强结合,他优秀的个人能力,才能真正得到发挥。
“可惜啊,如此人才竟不为主公所用。”
在梳理完甄俨提供的情报后,沮授忍不住感慨道。
“沮从事,您这是......”
见沮授愣怔了良久,甄俨试探性询问。
“哦,没事儿。”
沮授赶忙怔回神来,幽幽目光扫过众士族商贾,当众表态:“诸位,虽然我等开局不利,但好在已经过了磨合期,各县尽皆步入正轨。”
“虽然工程进度仍旧缓慢,但在下可以向尔等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流水线施工技艺的普及,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工程效率。”
“至于尔等撤资之事......”
沮授置笔一旁,深吸口气,郑重言道:“虽然在冀州的投资比东郡要大,但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伙食费而已,比起尔等正常修建房屋的投入,还是要少许多的。”
“如果尔等在现在撤出投资,损失的可是一笔足足数倍的长期回报,况且即便尔等把投资撤走了,又能投到哪里去呢?”
“据我所知......”
沮授还真是不客气,一举戳穿他们的阴谋:“东郡的安置性住房已全部修建完毕,至于商品住房、商业中心、商铺的投资,比起我冀州而言依旧不小。”
“因为现在你们不单单要负责工匠的伙食,而且还要发一份工钱,两者相加,人工成本是会急剧上升的。”
“所以在下奉劝诸位,虽然目前冀州的工程比起东郡而言,多少有些瑕疵,但论起投资回报率,依旧是尔等的首选。”
“此次机会千载难逢,若是错过,势必悔恨终身,百万黑山贼的体量,绝不是东郡数十万黑山军乡民能够相提并论的。”
殿中众士族商贾顿时愣住了,一个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适才的锐气尽皆收敛起来,他们完全不敢相信,沮授竟将投资回报率研究得如此透彻:
“那个......若是能把工程效率提上来,我等自然不会撤资。”
“对,没错,只要能把工程效率提上来即可。”
“我等来此也只是想压缩一下成本而已。”
“既然沮从事当众表态,可以完成流水线施工,我等岂能撤资。”
“是啊,我等绝不会撤资。”
“......”
听着众商贾贪得无厌的声音,沮授内心比较唾弃,若不是他们当真有助于安定黑山贼,沮授这辈子都不愿意与他们有交集。
因此,此刻的沮授倒也懒得废话,大手一挥,冷冷言道:“既如此,时辰尚早,尔等不如抓紧时间返回工地,继续督促施工。”
众商贾纷纷起身离席,揖了一揖:“喏。”
旋即。
躬身倒着离开大殿。
望着众商贾离开的背影,沮授正准备松口气时。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沮从事。”
沮授定睛细察:“是甄家二公子啊,怎么,你还有别的事情?”
甄俨点点头,倒也没有遮掩:“适才人多,某些话不方便说,因此只能等他们离开。”
沮授哦的一声诧异,摆手示意甄俨一旁落座:“不知二公子有何话讲?”
甄俨长出口气:“实不相瞒,在下想要撤资。”
“撤资?”
沮授皱了皱眉:“怎么,二公子有更好的投资项目?”
甄俨摇摇头:“没有。”
“那因何要撤资?”
“止损而已。”
“怎么?”
沮授轻哼一声,愈加好奇:“莫非二公子以为,在我冀州的项目会赔?”
甄俨知道沮授何人,若是不能将其说服,必不可能撤资离开:“该怎么说呢?风险太大,我甄家承受不起。”
沮授双目灼灼地凝视着甄俨,声音冷冷地道:“二公子,难道你以为在下能力不如刘铄?连个小小的流水线施工都解决不了?”
“非也。”
甄俨赶忙摇头否定:“不是工程效率问题。”
沮授顿时愣住:“哦?那是何问题?”
甄俨本不想多说,但架不住沮授刨根问底,无奈之下,他只能如实回答:“据我族商队在东郡传回来的情报,最近袁胤与刘铄往来甚密。”
“沮从事应该清楚,若是刘铄与袁术结盟,他们率先会对使君下手的,必是常山、中山的建筑工程。”
“零首付购房的策略毕竟率先出自刘铄之手,他若是想对付常山、中山的工程,只怕会以我等想象不到的方式,我甄家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沮授岂能不知袁术、刘铄往来密切,他只是哂然一笑,反问对方:“往来密切便要结盟?二公子是否有些过于敏感了?”
“你应该是了解刘铄的,此人非常聪明,他难道看不清楚当前的局势吗?袁术此举是要拿他当刀使,他岂能答应?”
“况且!”
沮授强调道:“我冀州对于常山、中山的工程亦有保护措施,烽火台足足在十里开外,旦有风吹草动,会立刻示警,绝不会伤到工程。”
“在下可以向二公子保证,我冀州的防御措施绝对要比东郡更加严密,守卫兵马会是东郡的数倍,乃至数十倍,尔等不必担心。”
甄俨是真的不愿意往你心坎上捅刀子。
可是现在,不捅不行了。
呼—
甄俨长出了口气,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道:
“可你们灭不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