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雪酝酿了一下,起身把开着的窗户给关了，然后又喝了口水缓解压力。
“其实……”
“我……”
两人一同开口说话了。
顾宴笑了一下，道,“你先说。”
看怀雪这样紧张的样子,难道是要现场直接给他告白？
那他得想想该怎么拒绝，不让怀雪那样伤心……
“那我说了！”姜怀雪深呼一口气，不就是给顾宴道歉吗？不就是之前为了躲陆商羽然后假装说了自己喜欢顾宴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想去听戏吗？”
顾宴：“？？？”
姜怀雪捂脸，内心深深地唾弃自己。
怂啊！
她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她的怂劲儿！
你看，顾宴也是一脸迷茫的看着我！
“事情是这样的,丽娘唱戏，唱我的话本,她邀请了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事到如今，姜怀雪也只能顺水推舟了,道歉的事情,等看完戏曲之后再说吧。
等听完了戏,顾宴心情放松，那她说出来,顾宴估计也不会太震惊和生气了。
“好。”
顾宴心想，难道是要等听完了戏,他正处于放松状态的时候，怀雪给他告白？
……这真是个好计谋，他可能会被戏曲的气氛所感染,一不小心就答应了，但是他很清醒。
朋友就是朋友，不可越界。
于是乎，两人就约好了今晚去欢乐坊看唱戏。
除了姜怀雪,还有很多人都知道了欢乐坊今晚要唱戏，唱的戏就是姜怀雪《死了三次坚持修仙》的其中一段。
这件事情经由阿水在珍味酒楼说了一嘴，彻底传开了。
大家的第一感觉就是惊喜。
姜怀雪在继说书之后，终于要开启其他的模式了吗？
第二感觉是奇怪。
等等？为什么唱戏的不是戏班子而是欢乐坊的一个妓子？
妓子也能唱戏？
还有姜怀雪为什么要让一个妓子唱？是第一次改编戏文对流程不熟悉？被骗了？
先不说妓子的身份特殊，最重要的是妓子能不能唱好？
书迷们满脑子疑惑。
而梅康泽，作为姜怀雪最冲动的书迷，没有之一，第一时间就跑去富贵书局找姜怀雪了。
此刻的姜怀雪正处于空窗期，话本子写完了但是下一本也不急的状态，她正在小摊前帮着大家卖话本。
梅康泽眉头微皱，想起自己每次来找姜怀雪理论，最后总是自己打脸，所以这次打算问得委婉些。
他道，“怀雪，我认识的戏班子很多。”
正在买话本的姜怀雪，“嗯，知道了”。
梅康泽又道，“京城很有名的一个周家班，我认识他们班长，我们不轻易接外面的戏文，但是要是我的话，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
姜怀雪收钱递话本一气呵成，抽空回了下梅康泽，“哦”。
梅康泽见姜怀雪还是没什么反应，搬出了自己的底牌，“那是周家班啊，曾经响彻京城的鹂仙就在哪儿呆过。”
鹂仙？
姜怀雪终于正脸看梅康泽了，“鹂仙是谁？”
梅康泽顿时用一种“你是乡下来的吗？”的表情看着姜怀雪，但还是给姜怀雪好心科普了。
“鹂仙，真名不详，年少成名，以《白蛇传》出名，据说有一次某个贪官到周家班的戏园子听戏，秦王领着锦衣卫去抓人，听了鹂仙的《白蛇传》，秦王贪官也不抓了，就坐在贪官旁边听戏，戏曲间隙还与那贪官小聊几句，等戏曲完了才抓人。”
梅康泽叹了一口气，“但是后来鹂仙家道中落，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姜怀雪听完后，点点头，“嗯嗯。”
梅康泽见姜怀雪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急了，他正开口，“哎，怀雪你——”
但是被姜怀雪给打断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一个妓子唱戏，不妥？还觉得她一定唱不好？”
梅康泽点点头，“是啊，你怎么让一个妓子唱戏，她那身份先不说，就她一个妓子能唱好吗？我认识许多戏班子，你让我给你找也行啊。”
姜怀雪歪着头想了一下，“你要不仔细回想一下你之前反驳我，然后被我打脸的时候？”
不等梅康泽仔细回想，姜怀雪先是帮她想了。
“雅集那会儿，你觉得我不用连载文而是新开一篇文参加雅集不行，但我得了第一。我被书生给陷害，你觉得我不会反抗……”
经由姜怀雪这么一提醒，梅康泽也恢复了冷静。
“但是这不能怪我啊，你每次做的事情都很离谱。”
“哎呀，好了，”姜怀雪对着梅康泽露出一个笑容，“相信我就是了，话本是我耗费心血写的，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对待她呀。”
到了这种地步，梅康泽也没再坚持了，但也将信将疑。
你说，一个妓子，能唱好戏吗？
书迷们也很好奇一个妓子是否能唱好戏，于是就呼啦地全都涌到了欢乐坊。
欢乐坊的客人达到了历史上的新高，而且还都不是来找乐子的，是来听戏的。
隔壁的青楼都艳羡地不行，这欢乐坊本来生意就比他们好很多，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这人多的，都是他们一个月的人了。
上前一问，不是来找乐子的，还都是来听戏的？
好屈辱啊！
旁边的青楼更是不凭了，这花街的风向又变了吗？
改明儿他们也请戏班子去。
这之后，京城的好多戏班子都被请到花街唱戏了。
与此同时，姜怀雪和顾宴也来到了欢乐坊。
因为姜怀雪和欢乐坊姑娘们的关系都挺好的，姜怀雪直接去了后台，后台，丽娘正在上最后的妆容。
她已多年未登台，但也是在人前呆惯了的人，是以没有半点不适。
“怀雪，你来了？”丽娘从镜子里看到了姜怀雪和她身旁的人。
居然不是顾宴清？
“怀雪，你那位朋友呢？没一起来？”丽娘画完最后一笔，水袖朝着姜怀雪一甩，就轻轻掠过了姜怀雪的脸。
“啊，你说宴清，”姜怀雪的声音里难掩失望，但还是能理解顾宴清作为秦王的忙碌，“他说他正巧有事。”
一旁的顾宴，“……”
天知道姜怀雪邀请两个人但都是他一个人时候的纠结。
虽然想以顾宴清的身份与姜怀雪一起来看戏，但还是想把顾宴的事情给解决了。
“待会可要好好看看我唱戏，”丽娘伸出手指隔空轻点姜怀雪额头，“我当年也是享誉京城的名角儿。”
姜怀雪点头如捣蒜。
几人正闲聊之际，云儿也来通知丽娘该准备上台了。
于是姜怀雪和顾宴也到了台前。
欢乐坊大堂的中间，那拿来跳舞的台子已经被改造成了戏台子，各路演奏乐器的老师傅们已经等在一边了。
大堂里的人是满满当当，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二楼和三楼更是趴满了人。
姜怀雪和顾宴清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坐在了第二排正对着戏台子的桌上。
这个位置正好，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六娘就领着几个姑娘给两人上了不少瓜果和零嘴。
如果是旁边的人之前是艳羡，现在就是嫉妒地眼睛都红了。
他们来得早，站着和人挤，这两人慢悠悠地来，有好位置还有好吃的。
不过旁边的人也就只羡慕嫉妒了一小会儿，因为台上锣鼓声已经响起，一青衣花旦像是“飘”了出来。
看到这“飘”不少人本来的玩笑心态也没了。
这“飘”其实是戏曲中的“鬼步”，要用非常细碎的小步，最佳就好像是被风给吹了出来，主要是女鬼出场的时候所用，但丽娘用在这里，不过是炫技一下。
她知道许多人疑惑她一个“妓子”为何能唱戏，就安排了许多技巧在今天这场戏中。
看到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丽娘就知道她做对了。
梅康泽本来还对这妓子的戏曲功夫抱着怀疑状态，但是看着这妓子的鬼步，便知道这妓子是个行家。
随着剧情的推进，话本中的女主受了情毒影响，在这里丽娘设计了一个“僵尸摔”。
只见戏台上的丽娘停止身体直直地往后倒，最后“嘭”地一声摔在了戏台上。
边上的观众不禁叫了一声“好！”
僵尸摔是最难的动作之一，这戏子做的干净又利落，看得出是从小练的。
不少会唱戏的人也被惊住了，他们其实也想唱一唱姜怀雪话本改编的戏曲，但没想到被一个妓子给抢在了前面，就一起来看这妓子功夫怎么样，没想到一开始被“鬼步”给惊到，后来又被“僵尸摔”给折服。
他们也不禁叫好，他们之中的人，还有几个的“僵尸摔”还没这妓子好。
等到这妓子开始唱了起来，他们都被震住了，第一是因为许久没听过这样清脆婉转的声音，第二是因为这妓子的声音为何与消失多年的鹂仙那样相似？
不少人都凝神听。
丽娘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和铺天盖地的叫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候她还被称为鹂仙，每次唱也是满堂喝彩，顿时心中感慨万分，更加卖力地唱了起来。
台上演得好，台下也一直叫好。
演员演得好，功夫好，唱得好，戏文改编也好。
属于是双方都很尽兴了。
一曲唱完，丽娘还未尽性，又唱了一曲《白蛇传》。
“你你你你忍心将我伤，端阳佳节劝雄黄……”
一曲完毕，场内安静一霎，然后是激烈的掌声与经久不散的喝彩。
那些质疑姜怀雪初次改编戏曲的人，也悟了。
姜怀雪这哪儿是上当受骗了啊，人家是找到了宝贝呢！
听完一场戏，姜怀雪与顾宴也一起出了欢乐坊。
“不上马车，走会儿吧，”姜怀雪提议。
她今天一定要把事情给顾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