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远在江南的姜家村。
芸娘的大伯一伯正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劳作。
他们村子并不富有,平常的收入不过是靠着买些地里的农产品。读书的人有,但最后大多数都迫于生活的压力,去做农活儿维持生计。
这种时候,他们就会想念以前芸娘的爹开的书院,那是他们这些读书人唯一的出路了。但前几年芸娘的爹死了,书院也关了,再到后面,芸娘也带着孩子上京去找姜文彬。
再然后,他们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姜大和姜一,他们两家是芸娘夫家的两个哥哥,而整个姜家村的人都知道,芸娘是被这两家人给逼走的。
是以村子里的读书人见这两家人特别不顺眼。
被读书人看不顺眼的姜大和姜一此刻正坐在田垄上休息。
他们把芸娘逼走之后,自然就接管了芸娘家里的一切,需要种的地也多了不少,是以忙不过来了。
想不种地吧,却也舍不得当这些田给荒着。
种地吧,自己又累得慌。
而且收成不好,他们也经常吃不饱。
想到芸娘一家,姜大看向旁边喝水的自己婆娘,扒了扒碗里的饭和青菜。
“哎,你说,芸娘能找到文彬吗?”
女人渴极了也饿极了,喝水跟牛似的,还有一些水从嘴角漏下来蹭在了前襟上。
她喝完水,嘴也不抹,开始吃午饭,半碗米饭和几根青菜,一边吃一边道:“找到?莫不是闹笑话?”姜大婶嗤笑,“从江南到京城路途何其遥远,可能都死在半路上了吧。而且文彬那么敬重你们兄弟一人,若是真的高中,怎么可能不回家接我们去京城享福?恐怕文彬在京城是遇到什么事了。这天高地远的我们也不能放下家里的活计去找他。”
姜大舔了舔碗底:“这么一说,当初把芸娘逼走还算是好事,找到文彬就好了。我们以前供文彬读书也是出过力,文彬一定会报答我这个大哥。”
不过姜大又道:“但村子里的那些读书人……对我们家实在是厌恶,看不起我们。”
姜大婶把碗里的饭扒拉完,摸摸还饿着的肚子,心里更是火大,把碗扔在地上,
“就那几个读书人!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呢!”
姜大和他婆娘吃完不够塞牙缝的午饭,又休息完,正准备继续干活,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哭啼啼地跑过来。
“怎么了翠铃!”姜大婶赶紧把自己女儿搂住。
“呜呜呜,娘,”翠铃趴在自己母亲怀里流泪,“我喜欢村头的许书生,我给他绣了一个荷包,我绣了三天,他给我把荷包扔在地上用脚踩!”
翠铃哭的眼泪鼻涕糊在姜大婶怀里。
“他说要不是我们一家人,开书院的姜老头不会死!他现在就能继续读书。我们和一伯家里把芸娘一家逼走了,他们读书的人都怀疑是我们把姜老头给气死的!”
“……”姜大婶难得沉默了,若是换了平常肯定就开骂了。
村头的许书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后生,人长得好,也会读书,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官,若是翠铃嫁给了许书生,那将来也能享福了。
若是芸娘在,姜老头在,许书生还可能娶了翠铃。
但现在许书生对翠铃是厌恶至极……
姜大婶突然有些后悔当年对芸娘和姜老头那样逼迫,也后悔把芸娘一家给逼走了。
与此同时,被姜大和姜一逼走的,可能死在路上的姜怀雪,正和顾宴清坐在京城最近声名大噪的珍味酒楼中,吃着寻常人难买的火锅。
顾宴清不喜和别人同吃一个锅,于是他们就拉了两张桌子,然后一人一个锅。
讲道理,现在打造出来的火锅不多,大多数人都是一桌一个火锅,两人结伴而来,按理一起吃一个锅是正常的。
但他们却豪横地一人一个锅。
路过的人看到这豪横的场面,难免激动。
“卧槽,他们居然一人一个锅!为何不拼在一起吃,剩下的锅,给我啊!”然后再去看姜怀雪的面貌,顿时悟了,“哦,是提出火锅点子的那个人啊,那没事了。”
然后悲戚路过。
姜怀雪笑笑,她为了将就顾宴清的清淡口味,姜怀雪特意去厨房特质了一个番茄锅。
“上次看你喜欢吃番茄,给你做了个番茄锅,”姜怀雪把一片羊肉放到她喜欢的红汤里煮。
“多谢,”顾宴清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夹起一片番茄就放到番茄锅里煮。
红色的番茄,在红色的番茄锅里翻滚。
姜怀雪嘶了一声,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奇怪。
“唔……番茄锅里煮番茄?好套娃。”
顾宴清吃完在番茄锅里煮地番茄,又扔了几根青菜叶子进去。
两人在夏天里,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有说有笑,当然了,说的和笑的都是姜怀雪。
顾宴清不过是偶尔点头回应一下,但可以看出顾宴清其实在认真听。
姜怀雪对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挺满意,她只是想说而已,顾宴清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倾听者。
两人吃了半个时辰,出了不少汗,反正姜怀雪是满头大汗,额发皆湿,脸颊绯红。
反观顾宴清,不过是额头出了些薄汗,他拿起帕子轻轻一拂,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像是个在炎热的夏天吃火锅的,倒像是个在树荫底下发着呆钓鱼的。
“你怎么看起来如此清爽?”姜怀雪发问,又用帕子擦擦额头的汗。
顾宴清抬眼,看了姜怀雪黏在额头上的汗,带着红潮的脸颊:“许是我体凉。”
“我看看!”姜怀雪脱口而出,下意识把手伸到半空中。
然后手就僵在了半空。
而顾宴清也做好了躲开的准备。
“不好意思哈哈……”姜怀雪把手给收回来。
她是太久没和朋友吃火锅,现在和顾宴一起出来吃,潜意识里把顾宴当成她在现代的朋友们了。
她可太尴尬了,在现代她和自己的同性好友是有一些肢体接触的,摸摸手再平常不过。
但古代可不一样,更别说眼前这个冷冷清清,吃火锅也要分开吃的朋友。
“无事,”顾宴清见姜怀雪收回了手,也放松了身体。
接下来两人闲聊了不少,聊着聊着,姜怀雪就说了李老板准备给她出单行本的事情。
“到时候我会写几万字的番外在单行本里,只有单行本能看到的那种……据说单行本很难做,估计到时候也不好买,不过李老板会给我一本样书,到时候我留给你。”姜怀雪喝了口凉水,消去嘴里的辣意。
“多谢,“顾宴清朝着姜怀雪微微颔首,收了这个好意,“我会叫墨之三更起床去排队的。”
姜怀雪点头,“那你买不到的时候给我说哦。”
顾宴清也点头。
“……但是现在我画师还没找好,单行本可能要推迟,”姜怀雪苦恼地揉揉额角,到时候找不到人,不会真的要找那画避火图的画师吧。
咳,怎么说呢,这还挺刺激的……
这避火图画师,其实画的都是人类高难度运动,既要保持做出无法想象的姿势,还需要维持在人类可以触及的领域。
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顾宴清闻言,黑色的眸子有些许波动。
他前些日子在姜怀雪手里用另一个人的身份买了一幅画,那副画就画得很好,是思衡的画。
既然姜怀雪能说动思衡给她画画,为何现在又在苦恼找不到好的画师。
顾宴清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
“据说以前有个天才画师思衡,他的画千金难买,可惜三年前消失了,据说在牢里磨练画技……”
“喔……”姜怀雪听着,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
她盯着锅里咕嘟咕嘟的红色泡泡,看泡泡升起又破裂,下一秒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起身。
“哎!我想起来一个人!”
是她当初的狱友!
听这描述,她当初的狱友好像是思衡……但她狱友当初好像在狱里还骂了思衡。
这还兴自己骂自己?
果然艺术家都是特立独行的。
是不是思衡还有待商榷。
姜怀雪笑着朝顾宴清道谢:“真是你太谢谢你说起思衡了。”
她实在是太忙了,两天要写六千字,脑子里都是剧情,这狱友都是接近半年前的人了,要不是顾宴提醒她还真的想不起来。
“莫谢,”顾宴清微微摇头。
思衡凭心画画,他不过是起了个提醒的作用,具体的还是要看姜怀雪自己,是否能让思衡为她作画。
不过,姜怀雪又想起了什么,心中的激情又褪去了,她又坐下了。
“但他,是我被误抓到牢里的时候结识的,听他说他已经被关了三年,当初也没和我说过,这可能是犯了什么事儿?”
顾宴清说完后就静静吃菜,把事情的决定权交到姜怀雪手里。
姜怀雪坐在椅子上思考。
虽然说“所有罪人都有未来,一切圣人都有过去,”这句话很有道理,但是有些罪行是被迫犯下而且还惹人怜惜,有些罪行是无法原谅的。
她和狱友相处的时候,觉得这狱友还挺有礼貌,是个典型的古代读书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和那狱友也没相处几天。
若是她狱友是个恶人,她不会用这个画师。
想了一会儿,姜怀雪还是决定先去狱里看看这狱友,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