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一过,姜怀雪立马就回了京城,不过还是京怕城出了什么事,就用帷帽把自己脸给遮住了,也叫芸娘留在了京郊的房子里。
姜怀雪这如同通缉犯进城的举动,让货郎默默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真的没骗他吗?
这打扮,怎么那么像是官府的通缉犯。
姜怀雪不会那些弯弯曲曲的,也想不到自己被传出早死了的谣言的原因,于是就简单粗暴地直接去富贵书局找了李老板。
彼时富贵书局的门口依旧是人山人海,李老板又像是初见的那般,在门口对着众人又作揖又鞠躬的。
“不好意思大家,姜怀雪我们也暂时找不到……死了?他没死啊,不过是出门办点事,大家冷静冷静,等姜怀雪回来后,写了新卷,我们一定派人挨个上门提醒。哎呀大家都累了吧?不如赶快回去休息啊,这天气热的。”
这等场面,何其熟悉,让她想起之前韩海行消失的时候大家在门口吵架的样子。
姜怀雪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她也摸不准此时的情况,而且这情况贸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只能拉了一个路人来问。
“这位大哥,我不是听说姜怀雪出门办事,但是留了足够的稿子嘛?”姜怀雪把帷帽扶好,以免被大家给挤掉,“为什么大家都传言他死了。”
被姜怀雪拉住的大哥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稿子?自从姜怀雪消失后,富贵书局已经整整七天没出过她的话本子了!至于她死了的谣言,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大家都这样说的啊。”
大哥继而愤愤然:“以前还好,都是半个月出一次小报,大家也都等得起,但是谁让姜怀雪开了隔日发一新卷的头啊,大家现在都被剧情折磨地吃不好睡不好,这不,今日又是发新卷的日子,大家抱着期望而来,这富贵书局却也拿不出新卷!”
“大家每次新卷发行日都来,现在已经第三次踩空了!”
闻言,姜怀雪微微皱眉。
他明明拜托阿水的朋友把稿子送到富贵书局。
就在姜怀雪思考之际,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只见一人架着一个大马车而来,车上有个大木桶。
从那大马车上下来几个伙计,把木桶搬下来,然后开始分发桶内的绿豆汤。
人群安静了一瞬,都接了绿豆汤来喝。
毕竟现在已经是盛夏,喝点绿豆汤解暑也是不错。
跟着绿豆汤来的,还有珍味酒楼的陈老板。
富贵书局和珍味酒楼已经是兄弟单位,兄弟单位遭难,他怎么说也得帮帮忙。
“老陈,辛苦你了,”李老板摸着头上这几天掉的厉害的头发,也喝了一口绿豆汤。
这绿豆汤是放在井水里镇过的,凉爽可口,喝了之后,一身的疲惫也少了一些。
“都是朋友,说这些做什么,”陈老板不以为意地摆手,“就是不知道怀雪什么时候回来,他离开之前曾跟我说过离开三到四天的样子,这样一算的话也该回来了。”
李老板叹气:“是啊,算算日子,怀雪也该到家了……谁扯我袖子?”
李老板感到袖子一阵拉扯,下意识地朝袖子被拉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人。
这人的穿着属于中上层,身姿挺拔,周身的气质独特,就算是放在人群里也会很显眼。
李老板觉得这人的身影颇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迟疑开口:“你是……?”
然后就看到一张让他这几□□思暮想的脸。
“怀雪……!”李老板把压低兴奋的声音,立马揽着姜怀雪的肩膀就朝里面走。
来到后堂,上上下下把姜怀雪给打量了一番,才道:“你怎么消失这么多天?!京城谣言四起,那些从前就嫉妒你出风头的人,在暗地里散播谣言说你死了呢!”
“……我不是嘱咐人送稿子了吗?锦衣卫找我干嘛?”姜怀雪把帷帽揭下来拿在手里,“如果有稿子的话,怎么也不会说我死了吧。”
“嗨!”李老板一听稿子的事情,就忍不住叹气,“你是嘱咐别人送了啊,但是那人把你的稿子弄丢了,那天哭个稀里哗啦地找到我!我看着那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人,也忍不住去骂去打,只得让他给我干三个月的白工了!”
姜怀雪:“!”
“那我赶紧去写,我还记得之前的剧情……”姜怀雪一边说一边朝自己平常写稿子的地方走去,“李老板别担心,我马上就能写出来,还能把之前的一些小bug给改了,而且我觉得之前有个剧情点没写好。”
“对了,”姜怀雪已经在位置上坐定,“需要我出面去外面稳一稳大家吗?”
李老板闻言,一个激灵,他紧张地四处看看,欲言又止,最后才皱着脸道:“……算了怀雪,你别出去了,你还是回京郊躲几天……最近锦衣卫到处找你呢。锦衣卫都在找你,这就更是坐实了谣言,毕竟和锦衣卫扯上的可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锦衣卫找我干嘛?
姜怀雪疑惑,却也不打算同意李老板的话。
她也就一小市民,就算躲能躲到哪里去?
她来了大晋三个月,也知道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且上次进了锦衣卫也没出啥事。
姜怀雪最后还是没打算躲到京郊,但也没出去露面,只是叫李老板出去稳了稳场面,答应大家下午一定能出新卷。
书局内,姜怀雪刚刚把被弄丢的稿子补好,正站在外面舒展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后背就突然被抱住了。
小小的,有些热,然后感到后背一阵温热濡湿。
她轻轻笑了一下,反手拍了拍身后那人的后背。
“行雨,怎么啦?姐姐在这儿呢。”
“嗯……”是那种沙哑的,哽咽的,却又极力压抑的声音。
如同小动物没睁眼之前,支着鼻子寻找亲人时那软软的叫声。
姜怀雪想转身看看弟弟,却被弟弟扣住了腰。
“不要看……”弟弟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于是姜怀雪也只能照顾弟弟那小小的自尊心,没转身了,只是反手轻轻摸着弟弟的头。
姐弟俩谁也没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静静的站着。
姜行雨这三天过的不可谓不艰难。
他之前进了凤鸣书院,就一直努力读书,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和同学极少交往,也不参与一些集体活动,他期望将来获得个官位,好让姐姐和娘亲过上好日子,也可以对抗那做了大官就六亲不认的爹。
却突然从同窗的口中得知姐姐和娘亲失踪,且大家都在传他们已经死去的消息。
心里像是突然被凿出了一个大洞,里面积了好多的水。
大洞里的水在不停地晃荡,每晃荡一次,都震地他的胸口发疼。
他对那记忆中没有存在过的爹没有感情,对爹的抛弃也不过是觉得有些难受,但是那一瞬间他恍惚以为娘亲和姐姐也不见了。
他是不是以后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京城。
他面上一派冷静,却双手颤抖地带着几本书给老院长请了假,连夜赶回了他们在京郊卖的房子。
如果姐姐和娘亲出远门,回来的第一时间,定是回家吧。
于是小小的他,拿着几本书,啃着在集市上买的几个硬饼子,就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等娘亲和姐姐。
下雨的时候举一把伞,继续看书。
太热的时候也举一把伞,继续看书。
有时候突然起了大风,他握不住手里的书,那书便如落叶一般纷飞。
他也没有去捡。
只是蜷缩在石头底下,看着小通往院那一条小径,期待着娘亲和姐姐从那一端过来。
问他为什么不进屋去,反而在这里。
然后再摸摸他的头。
再然后,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娘亲,穿着柔软的衣料,戴着朴素而合适的首饰向他走来,然后露出紧张的神情。
那一刻,他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家门口的那块石头下。
等醒来之后,他得知她们这几日安然无恙,只是为了不让渣爹起疑心,这才不敢朝家里递话。
他便是询问姐姐的下落。
得知姐姐来了富贵书局,他立马就飞奔到了富贵书局,跑进内堂,看到了那个在活动身体的,熟悉的背影。
一向不喜欢和姐姐亲近的他,破天荒地抱住了姐姐的后背。
轻轻蹭了蹭。
然后便是不大却温柔的手,一遍又一遍,轻柔的抚摸他的头。
“姐姐……”姜行雨到底还是小孩子,再怎样逼着自己成熟,但是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漫了出来。
“对不起,”姜怀雪喉咙有些哽,弟弟才十岁,在现代还是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却要翻越万水千山来到京城寻找狼心狗肺的爹,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几天内,还笼罩在姐姐和娘亲死去的阴影里。
“这不是姐姐的错,”姜行雨埋在姜怀雪的后背,声音有些闷闷的,“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来到京城,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娘亲不会生病,姐姐不会被打,现在也不会被传死掉的谣言。”
姜行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镇定。
“我要努力念书,考科举,当上大官,然后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好~”姜怀雪笑了,一直对渣爹漠不关心的弟弟现在已经站到她同一个阵营了,“我们姐弟俩,一起努力,一起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