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吾哭了好一会，才勉强停下来。
他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
这才慢慢起身，然后握住了洛小翡的手。
凤吾小声说：“陛下，我娘让我好好跟着你，我会听话，好好读书。”
他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听起来让人心疼。
洛小翡把他背了起来，然后慢慢下山。
这里埋葬着很多悲剧，她很清楚，如果还得不到重视，只会更多更多。
像浣女一般强大的邪祟还会出现。
只是她见过浣女之后，才理清事情的原由。
凤吾哭得累了，很快就在洛小翡的背上睡着。
洛小翡把他交到洛碧手中，“我还要去趟村医家，你们先回去吧。”
洛碧说：“我们在村口等着你。”
洛小翡看凤吾睡得香，也就没拒绝，“行，小魃你陪着洛碧。”
战小魃乖乖点头，她其实不用睡觉的，只是生命太过漫长，闲着也是闲着。
洛小翡和洛碧他们分开，然后带着清流去了村医家。
村医听到叩门声并不意外。
他过来开门，轻声说：“陛下，这事是我做的，您带我回去吧。”
洛小翡回手关上了门，轻声说：“让你娘出来吧。”
村医脸色一变，而屋内走出一位老妇人。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路已经颤颤巍巍。
浣女是在一百年前的人，如果说浣女是在十二岁生下这位老夫人，那这老人家也八十多岁了。
村医和洛小翡同时跑了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是想拒绝的，但实在是走不稳。
她坐下以后轻叹，“老了不中用了。多谢陛下。”
洛小翡坐在她对面，轻声说：“我会替浣女翻案，将她所受的冤屈昭告天下。”
老太太微笑着眼圈却通红。
她早就不相信官府，不信官府会给娘讨回公道，可她终于等到了，等到这一天。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相信儿子，一定会去云都府请求翻案，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官府重视。
可她也清楚，有些事无法做到周全，毕竟人命等不了。
老太太说：“是我，都是我。”
洛小翡看着她，默默地听着。
老太太说：“杀了前族长夫妻的是我，杀了凤天和锦娘的也是我。”
村医在一旁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
老太太说：“我嫁进炎家之后，得知有种草名为畏，可以让人看到他们恐惧的存在。我回门的时候，偷偷把药下在了族长夫妻的饭中。”
“我爹可能是察觉到了，所以才会……”
那已经是半辈子之前的事了，提起来却往如昨日。
“我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我想陪在儿孙身边。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里，可这里毕竟是我的家，是我爹娘生活过的地方。我想着在这里终老也不错。可我遇到了纤娘，知道了她家的事。”
“于是我就用了同样的方法，将畏下在了凤天和锦娘的吃食中，而纤娘则是中了另一种毒，会产生短暂的幻觉，对身体并无影响，我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衰弱。我想帮她，不想害她。”
洛小翡伸出手，握着老太太的手，压低了声音说：“这事您老别跟任何人提起。”
老太太有些不明白，“陛下，我真的没想害纤娘，您相信我吗？”
洛小翡看着她，轻叹道：“我知道，浣女也知道，她……是她出手帮了纤娘，邪祟入体对身体会有影响，而纤娘本就虚弱已经是将死之人才会没熬过去。”
“我娘？”老太太惊诧，“您说的是真的？”
洛小翡转头看向清流，这种事还是道士说比较容易接受。
清流上前，“是浣女，在浣女的墓前，我们见到了她，如今她已经入了轮回。凤天是浣女出手，与你无关。或许她察觉到了，才会提前出手。云都卫已经验过尸，凤天和锦娘体内并没有任何药物的痕迹。”
洛小翡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验尸的是闻人兮，闻人兮就是没见过这么惨的尸体，所以拉回去研究了一下，并不是要找凶手。
那边已经结案了，发出的公告说是野兽。
老太太捂着脸，泣不成声……她终于明白了，明白娘为何一直没离开，因为娘还有舍不下的牵挂，就是她。
老太太突然抓着清流的袖子，“小道长，您能帮我娘超度吗？人都是我杀的，我娘也是为了我，您能跟阎王爷说说，这事别算在我娘头上行吗？”
清流红着眼圈，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他张嘴……
洛小翡忙说：“清流，不可……”
清流说：“好。”
洛小翡忙看着天空，一览无云还有几颗小星星……她都懵了。
她忙把清流揽到身边，“清流，这事哪能随便答应？地府的事不是咱们能管的，惹到了地府之主可不是被雷劈那么简单。”
清流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小时候也答应过几次，每次应完晚上都会有鬼差来我床边，他们很好的，没罚我反而对我的要求全都应了。”
洛小翡用力地眨了眨眼，还是啥也没看出来，但她猜清流可能也是哪位大神入世历劫。
老太太被这气氛影响，也一脸担心，她忙说：“小道长，我不知道这么严重，刚才说的不算，反正我也快死了，等我去了自己跟地府之主说。”她听陛下就是这么称呼的。
清流摇头，“没事，陛下姐姐是不知道我跟地府的交情，才会担心，您放心吧，我可以处理。您只需好好陪着儿孙即可。”
老太太看向洛小翡，她杀了人，杀了前族长夫妻，而且她已经承认了，陛下一向铁面无私……
洛小翡说：“我今天没见过您，我来就是问凤吾的病情。”
老太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抱了必死之心……
洛小翡继续说道：“浣女做了对的事，过程虽然残忍，但也是对方罪有应得，而且她救了凤吾。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做的还是好事，她无罪。”
况且浣女是邪祟，真真正正地法外之徒，她又没有翡国的户籍，翡国的律法不能约束她。
洛小翡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之后，就离开了凤家村。
随着马车的前行，凤家村越来越远，消失在了早间浓浓的雾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