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知道秦婆婆为什么要提出夜晚不能点蜡烛的规矩,但徐怀谷今晚还是照做了,毕竟来到别人的家里,还是要放尊重一点。
余芹还有点被秦婆婆之前的古怪言语弄得很害怕,一夜都不怎么敢睡。她睡在徐怀谷同一间房里的另一张床上,一直哼哼唧唧有话没话地找徐怀谷聊天,以缓解内心的恐惧。
徐怀谷也正好趁着夜晚难得的清净时间,好好思考了一下他在兴庆打算去做的事。
第一,他要去一趟兴庆城的皇宫,最好能够直接见到皇帝林宏治。虽然伸手要钱这种事确实有点拉不下脸,但是徐怀谷现在觉得自己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而且想必对于一国皇帝,一点小钱也不算什么。
第二,他还要小心那许家的人。上次在渡口给了许过楠一剑,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机会来寻仇。但不管许家会不会找上门来,他都必须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谨慎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其余的话,他暂时没有什么更多目标。不过在这两条基本的任务之外,他也想要逛逛兴庆,多看看这座即将要消逝的城池。
他还盘算着能不能在兴庆城找到一些仙家的丹药符箓一类的辅助宝物。毕竟兴庆是一座大城,修士数量应该不少,也会有相应的交易场所出现。
作为一名修士,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拥有过任何丹药符箓,确实都有点说不过去。而且那天自从见到那名许家的韩姓老供奉使出了那一张恢复灵气的符箓之后,更是逼得徐怀谷险象环生,这也让一直对符箓有点不以为然的徐怀谷有点忌惮。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余芹的修行一事。最好是能找到修行法门,好让余芹也能够修行,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凡人的力量相对于修士到底差了多少,徐怀谷本身作为修士,是很清楚的。更何况他还见过九境十境的神仙们的本事,所以他更是心神往之。
徐怀谷想让余芹过上最好的生活。
归根结底,徐怀谷是很喜欢余芹的,但是这喜欢,他更觉得是对于余芹的善心和恩情的珍惜。
至于余芹那一天拿着徐怀谷的剑,在那名身首异处的官兵身上的那几剑,徐怀谷还是没有想明白。人心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充满了矛盾,徐怀谷也看不透余芹的善良背后是否真的藏匿了其他东西。
就像连道士都看不透李紫本心一样。
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余芹。
徐怀谷正在思忖着这些事情,余芹有些怯懦的声音传了过来:“徐怀谷,你有没有睡啊。”
徐怀谷心里觉得好笑,说道:“还没有睡。”
余芹缩了缩身子,说道:“我总感觉外面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在响,是不是有鬼啊?”
徐怀谷便仔细去听,却只听见风声吹过杂草的些许动静。
他劝道:“是风声,没有鬼的,时候也不早了,赶紧睡了吧。”
余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说我这么没用,连鬼都怕,还能够帮父亲报仇吗?”
徐怀谷想起余安,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说道:“可以的。日子还很长,我们总有一天会报仇的。”
余芹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偷偷看了一眼手中余安最后时刻给她的那一只漂亮锦囊,思虑万千。
她攥紧,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有一天,必然要杀那祁文。
……
第二天,徐怀谷沿着秦婆婆家门前的一条小渠逆流而上,向北边的皇亲权贵府邸走去。
一路上,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兴庆城的繁华。仅仅是早上太阳刚刚升起,一条长街上就已经开始人声鼎沸。有人挑着扁担随街叫卖馄饨烧饼一类的吃食,也有人围拢在一起观看街边的杂耍,也偶尔可以看见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骑着高头大马,穿梭在人群中,走到哪里就要引起一阵骚动。
一幅太平盛景。
按昨天屏翠随口所说,最近兴庆城正在过一个叫做“留园节”的初夏时分节日,可喜庆了。徐怀谷暗自揣摩,那天在渡口看见的烟花应该也是为了庆祝这个节日燃放的。
本来徐怀谷对于墨龙一事是没什么很大想法,只是想要守护好自己喜欢的人罢了,但他现在突然觉得世界上这么多像兴庆城一样的好地方,要是就这么被毁灭了,倒是真的有点可惜。
不过他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所以他也没有想着要去改变。
向几个人打听问路之后,他很快就弄清楚了公主府的位置,然后向那个方向而去。
大余国皇帝林宏治一共封有四位公主,其中两名是他所亲生,其余两名则是两个位高权重的诸侯王的女儿。四个公主之中其中地位最高的还是上次和徐怀谷有过见面之缘的仓央公主,她便是林宏治的亲生大女儿,他这次来公主府就是要来见她。
虽然说徐怀谷更想见皇帝林宏治,但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见到皇帝有多么的困难。一国之君自然是日理万机,要是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那还了得?
所以他只好先来找相对好找一点的仓央公主,顺便打探一下大余国近期的状况如何,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她把自己引荐给林宏治。
其实徐怀谷这次来见仓央公主心里也很没底。毕竟仓央公主也是一个公主,地位很高,也受很多人关注。想要和一个陌生男子见了面,对名誉说来总是不好听的,所以徐怀谷实在没有把握能不能见到她。
不过终究还是要一试。
公主府的府邸位于兴庆城北面的西边一块,刚好离侧面的广饶山很近,风景也比较秀美,环境更是宜人。一路走来,徐怀谷见到的楼阁建筑越来越高大繁华,人也越来越少,不过衣着也越来越华美,很多人都头戴乌纱,身着锦衣纹绣,身边跟随着一些家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这块西北的区域完全没有兴庆城大街上那般热闹,显得十分冷清,但警卫力量加强了很多。
徐怀谷一路见到了许多穿铁甲执长矛长刀的卫士。那些卫士看见徐怀谷以后都认真打量了他,毕竟徐怀谷的衣着实在和周围人的华美沾不上边,不过幸好徐怀谷长得颇为不俗,不然他都要怀疑那些卫士是不是要不由分说就直接拿下自己了。
到了公主府门前,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门横立眼前,两边有两头巨大的石狮子。一只举起前爪,似要猛扑出去,另一只则高昂头颅,鬃毛被风吹得四处飞扬,活灵活现。
公主府的上面挂了一块牌匾,上书三个行书大字“仓央府”,颇为气势浩荡,而且已经有很强的书法大家的神韵,比徐怀谷那天在黄胡西边见到的仅仅只是空泛的大,却没有神韵的“山砠水厓”好多了。
这字要么是精通剑道的修士来写,要么就真的是人间的书法大家所写,无论哪一条都彰显出了公主府的实力与威严。
有两名持长矛的卫士守卫在大门两边,自从徐怀谷来了之后就一直死死盯着他。
徐怀谷有求于人,只能拉下脸面上前和其中一名卫士搭话道:“这位大哥,你看能不能帮我进去和公主通个话?我想要见公主一面。”
那名卫士警惕地看着他,回答道:“你是谁?公主认识你吗?”
徐怀谷答道:“我叫徐怀谷,以前是认识的,我曾经和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那名卫士便有些为难,看了看另外一名卫士,那名卫士摇摇头。
于是他回答道:“抱歉,公主最近有很多事,不见客人。”
徐怀谷狐疑地看了摇头的卫士一眼,询问道:“我还没有说来找公主是何事,你们就知道公主不见我吗?万一公主愿意见我呢?还烦请老哥能帮我带带话。”
那名卫士还是坚决摇头:“不行,公主最近很忙,谁也不见,你还是快走吧。”
徐怀谷迟疑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名卫士的语气过于笃定,似乎在掩盖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那扇朱漆大门却开了一条小缝,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绿色宫装的女子,面有不耐烦。
她没好气说道:“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想见公主?公主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很亲近的人,谁也不见。你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
绿衣女子不耐烦地扬起手臂,宽大的袖袍飞起,似是要驱赶他。
徐怀谷眼中亮光一闪。
他告一声罪,便转身就走了。
绿衣宫装女子还在原地埋怨了几句,才走了回去。
徐怀谷走回不远处的街边一间茶水铺,要了一小份当地的绿茶汤,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仓央公主是愿意见他的,忧的是仓央公主似乎被人监视起来,并被控制了行动,整个兴庆皇家的气氛不太对劲。
因为他分明看见了那绿衣宫装女子扬起袖袍的一瞬间,她的手腕上的那一只仓央公主的小手镯。
那只手镯是仓央公主的随身物品,怎么会在一个宫女手里?
徐怀谷觉得事情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