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下,简姨的瞳孔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
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紧咬着下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姜雨时目光一直攫住她,将她表情的变换尽收眼底。
见她一直没吭声,姜雨时又说:“我既然已经查到您这里,您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您要知道,我能查到您的身份。我姑姑也能。”
这话倒是说到了简茹的心坎里。
她没作声,姜雨时盯着她,试探性地又问:“简姨?”
“……”简茹眼尾逐渐泛红,声音在抖,“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查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
我知道我父亲的事没那么简单。
当初你跟我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口?
到底我父亲离世的真相是什么?”
简茹听着,双手捂面,瘦弱的肩膀微微抽动,泪水从手指缝里流出来。
她语气悲戚,声音沙哑,将二十多年前的事终于缓缓说了出来。
……
二十七年前。
简茹生在农村,二十出头,年轻靓丽,长得十分漂亮。
奈何家里穷,父亲一身病没钱治,一家人的生计都压在简茹一个人身上。
她正为父亲的医药费发愁,却在这时遇见了程文君。
那时的程文君也才二十出头一点点。
千金大小姐,光是手上一根手镯,都能抵简茹一家一年的生活费。
她给简茹的钱,是简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那么多。
简茹被她带进程家,说是做女佣,保她全家衣食无忧。
进到程家的第三天,简茹就见到了程文君让她伺候的人。
程家的大公子,程文君的大哥,程景同。
自那以后,程文君让她名义上做程家的女佣。
实则,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围着程景同转。
说是程景同的专属佣人也不为过。
程景同性格儒雅随和,待身边的下人极好,简茹也不例外。
简茹生得漂亮,加上年龄相当。
一来二去的,很快程景同和简茹之间就产生了感情。
只是程景同不知道,那个与他产生感情的女人,是他亲妹妹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
为的是干扰他正常学习,让他犯错,让程老爷子及老太太对他失望。
两人坠入爱河后不久,果然如程文君所料,被程家父母发现了。
程家父母态度坚决,誓要拆散他们。
程景同爱得太痴,为了和简茹在一起,不惜与整个程家对抗。
甚至放弃了程家继承人的身份,带着当时的简茹私奔。
他带着简茹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
在那期间,程文君时常会以接济的名义去见程景同。
说是接济,实则更多是为了监视。
谨防程景同哪天忽然脑子开了窍,生出要重回程家的心思。
程景同和简茹相敬如宾,没多久,简茹就怀孕了。
初为人父的程景同考虑问题不再像当初那么片面。
为了给简茹和孩子好的生活,他生出了想带简茹回程家的想法。
并把这个想法告知了简茹。
简茹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汇报给了程文君。
彼时的程文君刚刚因大哥叛逆离家而获得父亲母亲的器重。
她自然不会允许大哥回归程家,这样的话,她苦心设计的一切全部都会泡了汤。
于是她偷偷摸摸,让人在程景同的车上做了手脚。
程景同不知情,还约了程老太太见面,打算告诉母亲简茹怀孕的事。
只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到老太太,就在开车去约定地点的路上出了车祸。
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湍急的河流里。
而在程景同去世不久,程文君便成功进入了程氏集团。
从此,成为了程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
简茹一边说,一边抽泣,“……是我不好,你父亲待我很好,想给我们母女更好的生活。
他是为了我才生出要回程家的心思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死……”
往事被重提,姜雨时听得半天没有说话。
当初纪年跟她说,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她为此有过很多怀疑。
但怎么也没想到,程文君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亲大哥都下得去手。
更没想到的是,母亲跟父亲的相爱,居然也是程文君设计的计谋之一。
也就是说,她……是计谋之下的产物?
简茹哭得越发不能自已。
姜雨时回过神,神色不自觉又冷了两分,“那我呢?我为什么会被丢在孤儿院门口?”
简茹顿了一下,眼泪划过眼角,“程家的规矩,程氏集团将来要传,也是传给程家血脉。
景同虽然去了,可当时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严格来说你就是程家唯一的血脉。
程文君一心想将程氏集团捏在自己手里。
怎么可能会允许景同的孩子活在世上?
她逼我,逼我把你打掉,甚至还动了杀我灭口的想法。
我为求自保,带着你离开江城,离开前找人做了份假的流产记录,骗过了她。
她以为你已经被打掉了,所以才没再追上来。
离开江城后,我回了泾水老家。
我纠结过,挣扎过,想过打掉你重新开始生活。
可你终究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啊!我真的舍不得!”
“所以你把我生下来,丢到孤儿院门口?”
“我也是没办法!程文君她太可怕了!要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她会杀了你的。
当时的我也只是一介女流,没有自保的能力。
我带着你,我也没办法重新生活,还会引人生疑!
所以我才……把你放在泾水福利院门口。
我想着,也许这样,可以保你一命。”
“寒冬腊月,我当时才几个月,你把我丢在大雪天里,有想过我能活得下来吗?”
简茹流泪,“我当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小雨,一切都是妈妈不好,是我的错。”
姜雨时就这么坐着,静静地看着简茹抹眼泪。
内心一片凄凉。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又问:“那简泽宇呢?简泽宇是怎么回事?”
“我生下你之后,逃到了北城。
我在那里认识了泽宇的爸爸,他是一个地下赌/场的保安。
我们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我有了泽宇……”
简茹泪眼婆娑,继续道:“他迷上了赌/博,还带上我。我们输得倾家荡产,他还想把我卖给赌/场抵债。”
“……所以你的手?”
姜雨时想起了纪年曾经说的,简茹手指的伤,像是赌场讨债割掉的。
简茹下意识把手收到身后,声音很低,“我们欠了太多钱,是被要债的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