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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掩被痛哭

    天色渐亮,院内的徒孙多了起来,姚半仙不想让徒孙们看见他脸上的忧沉之色,他振作了精神,心道:“要走也要走得体体面面的。”

    他叫徒孙们将院内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把橱窗擦拭得一尘不染,他回到屋内涂抹了胭脂水粉,又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道服。

    吃过早饭,姚半仙来到向山灵柩前又做了几道法事,跳了几场道家仙舞,身体的筋骨得以活动,精神倍增。

    下午时分,姚半仙在向山的灵柩前念诵了“苦难经”的第一章“日落西山大悲苦”和第二章“亡魂超度思前尘”。

    在严阵以待中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到了第四天夜里,姚半仙在为向山点天灯之时喷了一地的血,他终究还是累倒了。

    记恩走到姚半仙床前,急道:“姚弟,还是赶紧把你的病治一下吧,我一个人可撑不起这么大的一个家啊,如果没有你,乾坤派真的要垮了、散了啊。”

    姚半仙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问道:“向天他们七人呢,他们有没有知道我的事情?”

    记恩回答:“他们正死守于各个路口,还不知道你晕倒的事情。”

    姚半仙握着记恩的手,笑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就说我乏了、累了已经休息,免得他们会分心的。”

    记恩低着头叹道:“都过去这些天了,也不知那些黑衣人还来不来,若是他们不上当,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岂不白费一场了么?”他有些动摇了。

    姚半仙看着暗黄色的小油灯,沉吟良久,苦笑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过得片刻,姚半仙提振了精神,说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场戏演完,我们一定要为龙古镇死去的乡亲们报仇,而且我乾坤派的人也不能白死。”

    记恩忧心忡忡地看着姚半仙,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你的病,你总不能不管不顾啊,若是你好不起来,消灭了那群黑衣人又有何用?而且……”

    话说间,夏宇龙和张仙、蓝芯从屋外匆匆赶来。

    夏宇龙正要说话,姚半仙却抢先说道:“宇龙,你坐下,爷爷有话和你们说。”

    “是,爷爷。”

    夏宇龙拿来凳子,坐于姚半仙床前。

    张仙和蓝芯站在夏宇龙身后,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二人窃窃私语起来。

    姚半仙摇了摇手,示意在屋中的人先别说话,记恩把姚半仙从床上扶起让他靠在床头上。

    姚半仙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眼下大敌当前,那些黑衣人灭我乾坤派之心不死,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大胡子领兵走后,我们已经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成败在此一举,这节骨眼上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分心了,至于我的身体,我自有分寸,等消灭了黑衣人,我用丹药调理即可,你们不必过多担心我。”

    记恩急了:“可是……”

    “我说的话还不好使么?”姚半仙瞪了记恩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只要黑衣人不除,其他什么都免谈。”

    记恩知道,姚弟性情固执,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就拿乾坤派招纳徒孙来说,他俩没少拌嘴,有时候吹胡子瞪眼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记恩还是选择了妥协,虽说他们以兄弟相称,但归根结底姚弟还是他的主子,他只能无条件服从。

    记恩长叹一声,说道:“那好吧,我听你的便是,但是你也别太劳累了。”

    趁着姚半仙与夏宇龙说话之际,记恩把张仙叫到了一边,让张仙寻求土方袋子中的药方子。

    张仙将土方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仍旧寻求不到任何药方。

    记恩一脸茫然,背心渗出阵阵凉意,似乎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深渊之中,一种失亲之痛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姚半仙有气无力地喊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我说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一定要让我生气吗?”

    张仙笑道:“爷爷,没事的,记恩爷爷是在和我商量为您过寿的事情呢!”

    记恩见张仙转筋极快,也应和着道:“是啊,这不还有一个月就到你生辰了,算下来你也七十有五了,正值古稀之年,也得让孙子、孙女们为你祝寿不是。”

    夏宇龙含泪笑道:“是啊,爷爷,就让我们为您过寿吧。”

    蓝芯也道:“我也要为爷爷过一回生日,哦……不不,过几十回,爷爷要活到一百岁。”

    姚半仙点着头,苦笑道:“好好好,我都听你们的,等灭了黑衣人,我不光要把病治好,还要过生日,大家开开心心的过一回生日……”

    夏宇龙他们三人相视而笑,记恩也笑了,但内心却感觉到无比的悲凉和凄苦。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好生羡慕地望着眼前这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长叹一声,说道:“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你们要好好珍惜这大好时光,我年轻那会儿不知天高地厚,做错了、也错过了好多事情,你们可别像爷爷活得这般窝囊啊!”

    张仙摇着手急道:“爷爷,您可别这么说,谁说您窝囊了,您在我们心目中可是大英雄咧。”

    姚半仙看着张仙那俏皮可爱的样子,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张仙双手叉腰,高昂着头,自豪地道:“那是,我说的是大实话!”

    ……

    这天夜里,夏宇龙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姚半仙的身体他夜不能眠,姚爷爷的身体已被怪虫掏空,若是侵蚀到了肌肤,体内的释心真气会瞬间崩塌,恐怕姚爷爷他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夏宇龙捂着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张仙和蓝芯的面前,夏宇龙是大哥哥、男子汉,他一向表现得很坚强,此刻他却哭得很放肆。

    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龙古镇残破不堪,乾坤派遭遇到一系列变故,如今姚爷爷也将要离他们而去,他怎能不伤心、不悲痛,他的内心实在压抑得太久了。

    “嘿嘿……”

    被子外边传来了尖笑声。

    夏宇龙心里一惊,哭声戛然而止,他打开盖在头上的被子,暗淡的油灯下,正是水鬼站在床前。

    夏宇龙讶异地问道:“水鬼前辈,你怎么到我的屋内来了?”

    水鬼笑道:“芯儿派我来保护你,你一个大男人还像女人一样哭鼻子,羞不羞啊?”

    夏宇龙坐起身来,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哭,哭出来也就舒坦得多了。”

    水鬼搬来椅子,坐在夏宇龙床前,他凝视夏宇龙良久。

    片刻,水鬼轻叹一声,自言道:“看来我们的少主还没有真正的长大成人!”

    他沉吟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夏宇龙,又道:“虽说你已经脱胎换骨,但你还没有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你要学会慢慢长大,带领我们在三界干出一番事业来。”

    夏宇龙有些无奈,说道:“这龙大哥赖在我身上不走,我的内力怕是被它给吸干净了,你们硬要说我是你们的少主,我一个凡人,如同废人一般,能为你们做什么?”

    水鬼嘿嘿笑道:“少主此话就折煞我们五鬼了,你是我们的主人,主仆关系不能颠倒了,应是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只要少主一声令下,我们愿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啊。”

    夏宇龙冷笑道:“说话这么好听,难怪芯儿总是派你来,不派其他前辈来。”

    水鬼颇为自豪,说道:“那是当然,我爱憎分明,比其他几个都要机灵些,老金和老土在大是大非面前总是拿不定主意,老火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草爹骂娘,老木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