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上回。
又二年,已遭任天行正妻毒手的冬雪儿,卧病于床,心神混乱,看着正在端药的任风,泪流满面开口道:
「我怎能生得你这逆子。」
冬雪儿病死,任风疯傻,不大的孩子,身着黑色朴衣,宽宽大大,背着比他还高数尺的斩雪,终日游晃于拒北城外,杀妖换钱,喝酒睡街头。
又二十年,金兑城破,任家家主传信任风,任风接信,踏出拒北。
碧玉栏砌殿内,哀音环绕,四分之三柱香后,任风换气,微微叹息一声,却轻若似无。
孤单至极,则生沉默,黑色的朴衣,耐脏,不用长换,留一丝长意。
手抚琵琶的秦石子,随音深入任风回忆,在任风换气之时,没有再下手轻挑琵琶。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汉子,皓齿微咬玉唇,从高台上踏下,再次瘫坐于玉砖之上,曲子再换,手扶琵琶,轻弹珠落,悦音绕城。
整个玉石城内的七十二楼楼主,三百一街堂口堂主妖儿,脸上齐齐挂上笑容。
悦耳轻快,带了一丝丝的舒心的感觉从众妖儿心底生起。
啪~,任风的九转玄生诀,功上九八。
修为被封的任风,闭目垂帘,耳不识音,身心都寂,并不清楚自身的武道真龙,已经随着秦石子妙音环绕,无声破境,可惜的是还尚未伫穴,如果能和王不利一般,直接伫满任、督二脉,天下之大,尽可去也。
不想,一曲悦弹却从心底响起。
任风前半生的快乐时光,心头浮现。
年幼时,坐在任天行肩头跟冬雪儿大年三十逛街,看烟花,左手冰糖葫芦,右手硬糖小虎,脸上全是笑容。
露宿街头时,一壶浊酒,看月明星稀,观街头行人,看着面带笑容的三口之家,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
入金兑城时,天天盯着倔驴挨揍,看着满脸悲愤的倔驴对休言出拳,喜从心底起,笑挂冷脸上。
嘴角不由自主上扬,浑身上下气息由丝丝冷寒变成一抹温暖,暖意不大,无法覆盖整个碧玉栏砌殿,却刚好裹住自身。
此时瘫坐青玉砖之上的秦石子,嗅着任风身上的气息,不由的慢慢起身,双手依旧未停,缓缓踱步,慢慢靠近,在接近任风身边儿一尺时,再次瘫坐而下。
任风心底的画面再换,斩雪的悦鸣之声,战场厮杀的快感,疯狂出刀后的武道真龙嘶吼,充斥心田。
手扶琵琶的秦石子盯着任风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慢慢靠了上去。
玉雕半遮面的微厚红唇,微微嘟起,这人太过小气,稍微离远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那丝暖意。
身心都寂的任风,依旧沉醉于斩雪欢鸣之内,并不清楚秦石子已至自己身后。
又四分之三柱香后,任风换气,才感知背后丝丝暖意,不敢动弹,封了眼、耳、鼻、身、,却没封住心之神,被秦石子弦曲破入。
手扶琵琶的秦石子,半张绝世容颜换上了丝丝笑意。
玉石城内,鼻子不停嗅了嗅的蛛儿,一张并不好看的小脸上,瞬间全是笑意,笑呵呵的开口道:
「闻戳味道俩,坦坦的姨丝儿。」
随即,目光锁定了玉子宫,便要前往,身后一直跟随的堂主妖儿,脸色大变,赶紧开口道:
「蛛儿莫急,先待我发传剑符。」
此时悦音绕城,堂主妖儿自是不敢打扰子娘姐心情,只能静待曲停时,再发剑符。
画面一转,此时跟铁骨一心天涯化月明大战的幕登,身前,身后已经被割了接近百刀,偏偏刀刀都避过要害。
铁骨一心全身上下无一丝损伤,盯着幕登哈哈
大笑个没完,双手天涯化月明还不断划出。
一人一妖大战的气息搅的天地两气疯狂乱乱窜,越打越感觉憋屈的幕登,停手了,开口道:
「不打了,你过去吧,我拦不住你。」
铁骨一心深邃的眼眸中全是笑意,开口道:
「早就给你说过了,你的剑法破绽百出,便是那个刚才被打飞的汉子,光论刀法也在你之上。」
幕登大惊,不信道:
「被
()
我一剑打飞,怎么可以在我之上。」
收了天涯化月明的铁骨一心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开口,瞬间远去,直追金褂巨狼留下的气息而去。
幕登呆呆的战在高空,低头看着被打的四的地面,深思不语,想起那汉子似乎是被自己打向了玉石城,便欲入城寻人。
随即,飞下,先出手将打裂的地面填好,便一步近千丈的接近玉石城。
灌江,一直倒流的江水,随着二人大战停止,终于顺势留下,水势凶猛无比,隐隐发出怒吼。
一身耀橙长袍被划的乱七八糟的幕登,脸上挂上丝丝难过,这颜色杂怎么不受人待见,先有个跳蚤,后来个蛮凶,算了,入城之后还是买件新的穿上的。
再临玉石城的幕登,依旧点头入城,守城的妖儿花,面带微笑,点头回应。
瞬间感觉出手值了的幕登,脸上挂上一丝笑意,踏入玉石城。
之前耀橙所过之处,妖儿花鄙夷的眼神毫不遮掩,这一次却有妖儿花频送秋波,高八尺的幕登,挠了下头,不明不白,先寻到一花街堂儿口,洗浴置衣。
待重新换过一身浅黄长袍之后,神清气爽了不少,一旁儿的花妖儿还是摇头叹息个不停,这妖儿杂脑子这么愣呢,非跟金、黄、橙色对眼儿的很。
王八看绿豆,真是亲兄弟。
更衣入宴,听曲喝酒,柱香功夫。一身百处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心中略略有些在意的幕登,开口向倒酒花妖儿问道:
「刚才飞入玉石城的汉子到哪去了?」
花妖儿清脆的笑声响起道:
「飞入玉子宫了。」
幕登顿时脸色大变,带了一丝慌张,起身便欲离去。
行至堂口时,结了帐,便奔向玉子宫。
死性不改。
幕登快步穿行于花街之内,片刻功夫便至玉子宫前,这时,蛛儿和一堂口妖儿还在门口等待。
看见幕登过来的蛛儿,鼻子嗅了嗅,对着幕登喜道:
「小狮子,当饿的宠物吧,饿不会亏待你滴。」
幕登盯着身高不的蛛儿,脸色怒气横生,一身气息不断加强。
身高不黑瘦的蛛儿,面带微笑无动于衷,肩膀上的血卿不干了,血眼盯着幕登开口道:
「小狮子,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啊,我告诉你。」
幕登看见一个老鼠都敢训斥自己,便伸出右手,一个弹指凝聚成剑气点向老鼠。
老鼠身的血卿没有躲闪,伸出一只爪子,直接捏住了那缕剑气,爪子用力,猛的捏碎。
幕登微微一呆,虽然并未用力,但也不应该是宠物挡的住啊。
不由重新打量蛛儿。
此时,秦石子弹奏的琵琶轻语也将将结束。
跟在蛛儿身后的堂主妖儿,手中剑符飞向玉子宫内。
玉子宫内,背靠着秦石子的任风,恰好换气一口,又四分之三柱香。
收到剑符的秦石子,微微蹙眉,不喜,回传道:
「今日不见客。」
玉子宫外,苦等的数妖,脸上讪讪然。
终究还是没能见到秦石子的幕登,转头便又欲走向分界碑处,可是一想,守界也没守住,还去那干嘛,不如先驻玉石城算了,便重新找了一楼,入驻。
玉子宫外的蛛儿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为撒不见嘛,好不容易辛扯姨丝儿味道。」
身后的堂主妖儿,赶紧陪上笑脸道:
「也许是子娘姐心情不好呢,不如改日再来。」
没有办法的蛛儿,转念一想,便先回堂口儿歇下。
碧玉栏砌殿上,背靠任风的秦石子,目光之中带了丝丝不一样的哀愁,将头靠在任风肩头,转过头来盯着任风侧颜,也不开口,也不抚琵琶。
满头乌黑长丝,无风飘动,慢慢缠绕任风身躯,无声弦曲在任风心底响起。
静静闭上眼睛的秦石子,便这般靠着任风,缓缓入睡。
黝黑的无光世界内,一个身着朴衣的汉子
()
,背着一把雪白长刃,独自一人走过了长长的路,有泥泞,有笑声,但依旧散发出丝丝雪白之光,给人的感觉似凉飕飕的,靠近之后才发现带了丝丝暖意,并不耀眼,却舒心。
噗通~,任风的心跳之声传入秦石子心神,秦石子脸上笑意更深。
入静的任风心底继续听着弦曲音,感觉自己好像身靠一块玉石之上,丝丝凉意,待时间久了,慢慢化成丝丝温暖,忍不住探手去抱。
没有阻拦,没有反抗的秦石子,轻轻开口道:
「坏人。」
夫妇得正?
话回,金兑城。
知道任风出城的众修,等了数个时辰都未见任风归来,那一妖一人的大战也已结束,可是任风呢?
十字街头,脸上挂笑的易清丰重新摆好摊子,不一会儿萧木白便跑了过来问道:
「任风可是遭厄了?」
易清丰笑道:
「是啊,被妖儿关押起来了。」
萧木白脸色一变,目露精光道:
「要不摇人去救?」
易清丰满脸笑容呵呵道:
「小两口儿的事儿,别人不好掺和啊。」
萧木白一听即明,哈哈大笑道:
「那不管了,不管了,哈哈哈哈,任风也栽到女人裙底了。」
易清丰盯着此时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的萧木白,微微摇头叹息道:
「不要随便批评别人欧,有一天,老天爷也会批评你的。」
萧木白才不信呢,依旧笑个不停。
拒北城内众修爽朗的笑声,从各处响起。
一个冷冰冰的朴衣汉子,不知不觉间也有了不少关心他的人。
夜府,夜行陆已经整好衣饰准备前去捞人了,突然被萧木白和易清丰的对话给整乐了,脸上全是笑意。
金兑城城墙之上的武进,都已经飞出城墙了,被兵胜直接一把抓了回来。
兵胜笑道: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格收一收。」
武进挠头呵呵笑个不停。
话回,玉子宫碧玉栏砌殿内。
一夜无话,一夜无声,一夜也无动作,这一人一妖便彼此背对背相依,渡过了半夜。
日入卯时,秦石子手中再无琵琶潜入任风梦中,脸上带了丝丝哀愁的开口道:
「摘下玉雕。」
任风眼神微动,缓缓点头,伸手去摘玉雕。
这半面盈笑玉雕乃是妖族一圣蛊圣所铸,当年蛊圣盯
上秦石子欲纳妾,秦石子不愿,便跟蛊圣大打出手,哪怕蛊圣是妖族十一道真妖圣中最弱的,也不是秦石子能抗衡的。
被强行带上玉雕的秦石子,逃出蛊圣所隐的落虫山,半面被毁,只能玉雕视人,不能摘下,凄凄哀哀。
平日里摘不下玉雕的秦石子,便潜入任风梦中。
此时,玉子宫碧玉栏砌殿上,蛛儿已经偷偷的溜了进来,肩膀上并没有血卿。
皱眉的黑瘦小姑娘,盯着玉砖上背靠背而睡的二人,鼻子不停嗅了嗅,跑到任风跟前仔细的嗅了嗅,脸上一喜。
刚欲开口问话,盯着秦石子的玉雕看了半天,又嗅了嗅,眉头一皱开口道:
「一股子撒味道,一点儿都不好闻,让饿把纳去了。」
只见,开口说话的蛛儿,一只枯瘦的小手上,慢慢凝聚成一只黑色蜘蛛,黑色蜘蛛慢慢爬上秦石子玉雕,猛的探入,过了一会儿,三条纯白近寸的小虫被黑色蜘蛛全都抓了出来。
梦中,满脸哀思的秦石子,双手攥拳置在身前,酥胸微颤,身体发抖,眼神带了丝丝慌乱看着任风伸手去摘玉雕。
最后还是没有阻拦,暗自神伤,终究还是只能梦中相见。
伸手摘掉玉雕的任风痴了,捏在手上的玉雕笑盈盈的盯着任风,任风盯着秦石子,秦石子泪水滑落盯着任风,骂道: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任风痴痴的点头。
凶,大凶,是心动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