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中闪光灯连成一片。
米粒家传媒发达，tiktok这会儿也还活蹦乱跳，所以得到消息赶来的各路记者和比赛现场的吃瓜群众将训练馆挤的满满当当。
擂台正下方摆了一桌、两椅。
桌椅两米开外已经架好了摄像机和各家媒体的长枪短炮，之后是得到邀请、有椅子可坐的记者，再后则是高举自拍杆的自媒体。
签约台左侧，卢德克.莫雷一脸不情愿。
作为业余拳击协会成员，他对艾尔.海蒙之流可谓深恶痛绝，但架不住卡罗尔夫人的极力邀请，只好臭着脸坐在观礼席充当见证。
前解说打开话筒，忽然冒出改行的想法。
“各位媒体、莫雷先生、卡罗尔夫人、伊丽莎白女士，还有前来观礼的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很荣幸担任此次签约仪式的主持人。”
“恭喜秦，今晚他带走了五座冠军奖杯。”
“恭喜艾尔.海蒙先生，成功将冉冉升起的拳坛新星收入麾下。”
“恭喜在座的各位，你们将与我一起见证新的传奇！”
他瞥了眼前排，暗道记者真特么不好忽悠，换成比赛现场，观众早就呜嗷乱叫拍手跺脚了，这帮家伙居然一脸淡定、甚至还有点嫌弃？
姥姥的，有本事待会儿你们别举手。
“老实说，我很好奇，是艾尔.海蒙先生说服秦加入他的顶级推广公司、还是秦主动向海蒙先生提出签约请求？相信你们也想知道答案。”
记者们开始骚动。
解说心下得意，笑道：“签约内容是商业机密，不过艾尔.海蒙先生告诉我，为了说服秦，他将提供价值不低于一千万美元的各项支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记者们再也无法稳如老狗，有的当场提问、有的起身举手，沉寂的闪光灯再次将现场照成白昼，自媒体更是打了鸡血一样口沫四溅。
一切正如江莜竹所料。
顶级推广旗下签约拳手无数，只不过大多数人只记得拳王所属的推广公司而已，艾尔.海蒙作为老板，顺手签个有潜力的新人并不稀奇。
但给新人一千万签约费？
这必须是妥妥的大新闻！
记者嘛，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千万的各项支持哪有一千万的签约费吸引眼球？于是自动忽视了两者的区别，签约费，准了！
“海蒙先生，主持人说的是真的吗？”
“海蒙先生，请问您看中他哪一点？”
“海蒙先生，能透露这笔钱的具体用途吗？”
“海蒙先生……”
火力全部集中在大佬身上，除了闪光灯，没人关心老秦的想法，这厮眨眨眼，莫名想起了一首歌：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啰。
大佬含笑不语，对主持人摆了摆手。
“请各位遵守采访规则，签约结束后才是提问时间。”前解说连声重复，心里得意的跟什么似的——我说什么来着？有本事别举手啊！
“秦、海蒙先生？”
眼见记者们压根儿不理会，他只好低声向两位主角请示，得到确认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宣布，签约开始！请签约人上台！”
“脱裤子放屁，也不嫌费事？”
老秦嘀咕着挤出假笑，不情不愿的抬起屁股从签约台一端向中间挪了几步，大佬比他有风度的多，三四步的时间居然能摆出各种造型。
今晚其实就是个仪式，宣传用的。
上午两人商议妥当、下午就把变更协议签了，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对外公布时间提前、解约违约金提高、以及他和大佬的特别约定。
什么一千万美金，想瞎了心了！
白宫一号就是大佬修改合同的违约金，配合那厮搞虚假宣传就是大佬的签约费，所有的钱都得老秦自己掏，艾尔.海蒙连签约礼都省了。
为了噱头，秦百万还得抵押房子呢。
事实上，现场协议的最后一条是这样写的：「本协议仅做宣传使用，不发生任何法律效力」，上面还糊着白纸，以防在记者面前露馅。
只要这条在，怎么签都无所谓。
所以老秦假模假式的在上面龙飞凤舞，艾尔.海蒙也是一脸认真，签完手里的又接过对方那份继续装样子，最后起身握手、面向记者。
“咔擦、咔擦、咔擦。”
闪光灯比之前更密集，那厮没经验，俩眼瞬间被晃的白茫茫一片，这时握在一起的手忽然用力一拽，他本能的使出了一式进步左膀手。
“啊——！”
大佬嗷的一声，疼的汗都下来了，他是黑人，想按习惯跟对方撞胸、拥抱、拿拳头捶背，没想到右臂被扭成了麻花，肩膀像断了一样。
“咔擦、咔擦、咔擦。”
记者们兴奋的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脑海中瞬间闪过一行骇人听闻的标题：《因不满千万签约费，艾尔.海蒙被华夏小子当场痛殴》！
“抱歉，艾尔，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老秦急忙放手，摸索着在对方肩膀上按了几下，确认没把老板打到脱臼才松了口气，大佬苦笑着自认倒霉——谁让他不按剧本来呢？
“哈哈哈哈！”
鲍勃.阿鲁姆乐的直拍大腿，他有个坏习惯，喜欢拿对手的得意时刻给自己长记性，于是全程观看直播并气的咬牙切齿，现在嘛……
他恨不得抱住某人亲两口！
主持人都吓傻了，握手而已，你小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直到艾尔.海蒙向他招手示意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咳两声，开口道：
“刚刚出了点意外，秦，能解释一下吗？”
“抱歉，这的确是一场意外。”老秦揉了揉眼，接过话筒：“闪光灯太亮了，我刚才什么都看不见，艾尔又拽了我一下，所以……”
“不，都是我的错。”大佬也给他开脱：“我想和他撞胸拥抱，但我忽略了一位优秀拳击手在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所以不怪秦。”
观众们恍然大悟，记者却不屑的撇嘴。
你说是就是，那还要我们干啥？别扯没用的，你就是被签约对象揍了，说出花儿来也别指望我们改标题，最多正文里找个位置转述一下。
“ok，原因我们已经知道了，希望你没受伤。”主持人心念急转，努力将话题引向正轨：“各位，现在是提问时间，内容只限本次签约。”
“唰、唰、唰。”
前排手臂如林，艾尔.海蒙随便点了一个，结果那家伙张口就问：“海蒙先生，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发生冲突，你会控告你的选手吗？”
“刚才解释过了，这是误会，下一个。”
“海蒙先生，请问你有种族歧视倾向吗？冲突发生前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是黑人，黑人从不种族歧视，下一个。”
大佬回答的无懈可击，第三位记者决定将突破口放在菜鸟身上：“秦，你有种族歧视倾向吗？是什么原因让你对你的推广人出手？”
“我是华人，华人不会歧视任何人。”老秦瞥了主持人一眼，“至于原因，你现在就有机会试试被上百盏闪光灯照射是什么感觉。”
“你在威胁我对吗？”
记者大喜，最喜欢这种毫无心机的新人了，艾尔.海蒙按住老秦的话筒，笑着摇头：“伙计，你不能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说罢，对主持人点头。
“各位，我必须强调，本次提问仅限与签约有关的内容。”主持人看了看表，“而且提问时间有限，你们也不想错过最重要的信息吧？”
一番威逼利诱，话题总算回到正轨。
大佬借机宣传，从头到脚把老秦夸了一通，甚至拿自己的遭遇证明华夏功夫有多神奇，大谈特谈新的技击技巧融入拳击后的重要意义。
记者们面无表情的听他吹。
熬了十多分钟，有人趁大佬喝水的工夫直接提问：“所以您认为他的这些优点值一千万美金？我更想知道他能给您带来哪些收益？”
“抱歉，请允许我将水喝完。”
艾尔.海蒙应对记者的经验极其丰富，不紧不慢的滋溜着，好像喝的不是矿泉水而是琼浆玉液一样，借机组织了一下语言，笑着回答：
“在我看来，秦是无价的。”
“拳击发展到今天，所有人都习惯了一成不变的攻击、搂抱、摇闪、躲避，却忘了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再限于某个国家、某片大陆。”
“我去过华夏，从洛杉矶出发只需要十几个小时，看看报纸、喝杯酒、睡一觉，你就能亲眼见到一个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古老文明。”
“他们经历过无数场战争，我是指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所以那里有布鲁斯.李，杰克.陈，以及更多的技击流派，于是我就在想，能不能举行一场在拳击规则下、体现东方格斗技巧的比赛？”
“这很难，东方格斗不戴拳击手套，因为他们有很多攻击动作需要通过手指和手掌实现，拳击手套会限制他们的发挥，这对他们不公平。”
卧槽？剧本上没有，机会啊！
听到这里，老秦猛然起身，先是抬起左手面向众人、表示空无一物，又缓缓聚拢、呈鹤喙状，最后以并不算快的速度凿在木质签约台上。
“嘣！”
摄影师连忙调整角度，相机闪光灯再次闪耀，后排的观众急的直跳脚，他们只能听到前排的惊呼，却看不到签约台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在还有中排的自媒体。
从手机屏幕上可以看到，颗粒板台面已经支离破碎，创口呈梅花状，不算整齐，但大家都清楚，这不是梅花，而是并拢在一起的手指！
艾尔.海蒙郁闷的慌。
我是拳击推广人、你是拳击手好不？咱俩是在拳击推广合同的签约现场，谁让你展示华夏功夫了？我该怎么接？说拳击不如华夏功夫？
老秦也想到了这点，默不作声的低头画圈。
“咳！咳！”大佬清了清嗓子，继续忽悠：“上帝保佑，我终于找到了秦，如你们所见，他不仅懂华夏功夫，同时还是一位优秀的拳击手。”
“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希望，改变拳击现状的希望。”
“我热爱拳击，它是进步的、包容的，它能接受阿里的蝴蝶步，也能接受泰森的钟摆打法，可惜现在有特色的拳击手越来越少。”
“所以，秦在我眼中是无价之宝！”
记者们撇撇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这么热爱拳击，你为啥不去非洲、不去伊拉克？你就是想讨好华夏，从华夏小子身上赚钱！
“海蒙先生……”
“抱歉，提问时间已经结束了。”主持人说到一半，发现大佬隐蔽的给自己使眼色，于是来了个急转弯：“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谢谢。”
大佬请的托儿终于上场，一脸认真的问：“海蒙先生，我记得您的座驾是白宫一号，但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辆karlmannking……”
小子，艾尔.海蒙给了你多少好处？
记者们大翻白眼，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啥聊斋，不就是嫌千万美金不够具体、买台豪车充场面嘛？想炒作就直说，犯得着演戏吗？
大佬冷笑，我就不是演给你们看的！
果然，中后排齐声惊呼，不懂车的翻翻手机也懂了，全球限量十台、基础款起售价156万英镑（约208万美元），号称全球最贵suv！
特么的，太有面儿了吧？
老秦也是乐的见牙不见眼，这车压根儿就是给迪拜土豪准备的，刚一上市就卖光了，要不是大佬跟土豪关系好，他有钱也买不来。
再有钱还能跟骆驼比？
人家连兔子家的二踢脚都说买就买！
更何况他还没给钱呢，账户里只剩一百来个、还是上午才想到的点子，押房子贷款都来不及，所以嘴上说买，其实就是借来充门面的。
不过他没打算还。
一来丢不起人，万一被媒体发现某拳王借车炒作，那负面影响可不是用钱能摆平的；二来肌肉车到了老秦手里还想他还回去？做梦吧！
好在那位土豪不喜欢suv，人家是冲着全球最贵、限量发售的名号去的，买回来就扔车库里落灰……呃，错了，土豪的车库不可能落灰。
总之，友情价四百万美刀，还不打折！
——人家没多要，基础款起售价二百万，但是金主爸爸怎么可能买基础款？提车的时候就选了加装防弹装甲的定制款，标价三百八十万。
卖他四百万只是习惯了取整而已。
签约仪式在惊叹中结束，艾尔.海蒙揉着肩膀递了张纸巾，示意那厮赶紧把口水擦干净，没好气的道：“秦，桌子的账单你自己付。”
“抱歉，条件反射，我给你治治。”
“你会治病？”
“华夏有句话叫做「久病成良医」，练格斗的免不了跌打损伤，时间久了自然会形成一套治疗手段，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唔，这边也疼。”
大佬活动了几下右臂，惊讶的眼神一闪而逝，紧接着就开始碰瓷儿，老秦无奈的给他推拿筋骨，嘴里抱怨道：“艾尔，这是左肩。”
“别这么小气，我可以替你付桌子的账单。”
“你可真抠，另外你是左撇子吧？”
“没错。”
“以后把鼠标放桌子上，别放键盘下面，你肩周炎挺严重的，头皮疼不？”
“疼！这你都知道？”
艾尔.海蒙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更是瞪的跟灯泡似的，他偏头疼大概一年多，脑ct、核磁共振不知做了多少次，啥都查不出来。
“我这不算什么。”老秦把他脑袋扳回原位，“你又不差钱，去唐人街找个靠谱的中医，请他们上门给你按几个疗程，再针灸一下。”
“以后都不疼了？”
“试试你就知道了。好了，赶紧把钥匙给我。”这货不停搓手、一脸期待，大佬很不爽的扔给他，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付账？”
“看情况，最迟不会超过一礼拜。”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艾尔.海蒙扭了扭脖子，只觉神清气爽，于是当场翻出手机：“给我约唐人街最好的中医，越快越好。”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