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铮！”
镍钛合金弓形变转又恢复，不多时，弓箭社的靶位上便插满了箭矢，于是稍歇片刻、活动活动筋骨，开始对下一个靶位的摧残。
“你不去上课？”
“你不也没去上班吗？”
“哈！警局可没有固定的双休日，我今天休班。”弓箭爱好者耸耸肩，“而且，最近没什么刑事案件，有事情我可以随时赶回去。”
“好吧。你找了份不错的工作。”靶位又一次填满，老秦闷闷不乐的放下弓，边活动肩膀边道：“巴里，你听过穆利斯（karybanksmullis）吗？”
“那位pcr的发明者？我知道，他昨晚回到了主的怀抱，怎么了？”
“没怎么，上课的教授跟死了亲爹似的，让所有学生给他默哀。”
“哦，他是93年的诺贝尔奖得主，也是伟大的生物化学家，我在工作中经常会用到他的发明。或许你的教授是他的学生？”
——pcr，即聚合酶链式反应，用于放大扩增特定的dna片段，可以通过从毛发、皮肤、血液中分离出的微量dna形成完整的「身份证」。
巴里.布朗是刑侦科警员，采集血液样本、分析化验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应该不是，他是教数学的，而且就算是，他也不能要求我为不认识的人默哀。”放松完毕，老秦又拿起合金弓，“所以我就找机会溜出来了。”
“秦，你是第一个把逃课说得这么有道理的家伙。”弓箭爱好者由衷敬佩，“既然教授心情不好，那你最好小心，他可能会点名。”
“没关系，我已经找人代答了。”这货终于露了实底。
……
事实上，默哀什么的忍忍就过去了，人家教授又没让他披麻戴孝，公共课上百人都站着呢，他跟着站一分钟也无所谓。
可是等教授开讲，这厮就傻眼了。
让一元二次方程都不懂的家伙学微积分？教授嘴里左一个公式定理、右一个希腊字母，任凭学渣眼珠子瞪的再大，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倒是周公挺感兴趣，不一会儿就来找他唠嗑。
好在这货早就问过高年级的老油条——比如警官先生的教子，只要知道教授的姓名，一款不知名的小程序分分钟教人如何逃课。
嗯，大官人的手机也有这款app。
界面不花哨，也没别的功能，只是列明了南加大所有教授的点名习惯和应对方法，是历代学长们的经验总结，可谓现实版的「逃学宝典」。
学渣如获至宝，为此还付出了两张富兰克林。
名义上是「介绍费」，别看那个app不起眼、谁都能从校园论坛上下载，实际上不仅需要指纹认证，还得有介绍人确认。
谁叫他ko了长臂大猩猩、害得埃里克.莫利纳输掉赌注呢！
……
警官先生自然不知自己的教子还兼职教人逃课。
不过他以前也当过弓箭社的兼职教练，对学生中流传的逃课技巧早有耳闻，确认对方不会因逃课被扣学后分便不再关心。
“秦，你可以试着放慢速度，这样能增加准确率。”
“得了吧巴里，如果不是你的要求，我才不会只用40磅的弓。”老秦不领情，“精准的话，我可以用更多次的练习来提升。”
“磅数是比赛要求。”巴里.布朗摊摊手，“我知道你可以通过多次练习提升准确，但你知道的，这么做的效率比不上瞄准，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
又是一只箭靶射满，老秦停下休息。每只箭靶三十支箭，中间休息一分钟，近百次张弓射箭，即使以他的体力也难免有些肌肉酸痛。
“所以，你依然坚持？”教练给他放松肌肉。
“谢谢。”他闭上双眼，忍受着乳酸释放时的酸痛，“没办法，巴里，我必须坚持，搏击是无氧运动，放慢速度会使我的肌肉反应变慢。”
“喔！对！我忘了。”
“你才没忘！”老秦没好气的戳破对方：“你就是想把我培养成合格的弓箭手，我说过，我的梦想是搏击！不是射箭！”
“ok、ok，我以后注意。”巴里毫无诚意的保证。
类似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老秦实在拿他没办法，也不知道这家伙为啥如此热爱弓箭，总暗搓搓的把人往沟里带。
若非宿舍健身房的味道太难闻，大官人才没兴趣来这里。
鹰酱大学一节课也是45分钟，射箭、放松、回收箭矢、听警官先生讲解知识，不知不觉便临近下课时间。
按「逃学宝典」的提醒，学渣匆匆离去。
……
“秦，你逃课了？”劳伦.埃达斯在大教室门口截住了正想偷摸钻进去的学生，没想到开学的第一天、第一节课就有新生偷溜。
“没！我去厕所了！”这货坚决否认。
可惜，辅导员铁面无私，任凭他百般抵赖，还是被拎到了办公室，不多时，那位满嘴火星语的教授推门而入。
“史提尔先生。”辅导员起身。
“麻烦你了，劳伦。”教授含笑摆手，目光转向某人：“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对吗？”
学渣厚着脸皮点头。
“我是教数学的，华夏人在数学方面都很有天赋。”教授温和道：“而你，是这届学生里数学最好的那个。”
纳尼？
这货指着自己的鼻子目瞪口呆，罚站的这会儿工夫他做了一万种假设，唯独没想到竟然会因为「学习好」而被老师留意。
死宅男！你数学成绩这么好干啥？他抱怨着已经故去的前身。
辅导员跟他的表情差不多，甚至拉开抽屉、找到学生档案仔细核对了一番，继而打量怪物一样看他。
“所以，是因为我讲的这些知识你都已经学会了，对吗？”
——不怪教授先入为主，数学的枯燥在所有学科中首屈一指，能学好的都是真爱，能让真爱变渣男，除了太熟没别的解释。
学渣继续沉默，心说我会告诉你其实我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吗？
“不要紧张。”教授见过许多不善表达的数学天才，安慰道：“我不会扣你的学分，前提是你确实掌握了这些知识。”
“您是说……”挂逼有些兴奋。
“我这里有一份去年考试的备选试卷。”教授抽出一张纸，“只要你能完成它，以后我的课你都不用来。”
我靠！天降馅饼啊！
老秦大喜过望，二话不说便接过试卷，又挠挠头，左右看看，于是劳伦.埃达斯贴心的送上演算纸和圆珠笔。
……
二十分钟后。
“小家伙，你应该练练字。”教授接过试卷，看都没看便在题分栏打上满分——他全程盯着对方作答，对错早已心中有数。
辅导员跟见了鬼一样。
这是去年考试的备选试卷没错，但这特么是毕业试卷！让他做他都不敢保证能及格，结果刚入学的新生竟然全对！
不仅如此，演算纸上空白一片，对方只是看了一眼题目就提笔作答，仿佛答案就摆在眼前、他只是照抄一般。
辅导员唯一能超过对方的，大概就只有数学符号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劳伦。”教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数学天才能在大脑中完成全部验算过程。
事实上，以秦的数学能力，如果不是为了得分，他完全可以直接写答案，这或许就是他连数字都写不好的原因吧。”
说罢，俩人齐齐看向某位挂逼。
这厮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遭不住，写不好是因为他就这水平，乱七八糟从未见过的符号，能抄下来就不错了。
“秦，愿意做我的研究生吗？”教授的笑容愈发温和。
他以为这是位腼腆的数学奇才，毕竟大脑运转的速度要比语言的表达速度快出不知多少倍，越是天才就越不擅表达。
摇头！
坚定的摇头！
飞快且坚定的摇头！
开什么玩笑，李鬼偶尔装下李逵没准儿还能糊弄过去，一脑袋撞梁山聚义厅里，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为什么？”教授和辅导员齐声发问。
“呃，这个，其实，嗯……”老秦支支吾吾，抄答案抄到头晕眼花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史提尔教授，劳伦老师，其实我出过车祸……”
这厮又拿植物人当挡箭牌，反正死而复生的没几个，随他胡编乱造也没办法验证，不然还能怎么说？你水平太低、老夫看不上？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为他父母的死亡表示哀悼，同时也对他改变爱好、转向搏击运动的想法表示理解——数学再好，出车祸时不一样说没就没？
辅导员恍然大悟。
他之前曾对档案记载有所怀疑，一个迎新周第一天就敢跟篮球队员打架、并且把人家打到昏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体育成绩零分的自闭症患者？
“秦，如果你有数学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教授不忍看到一位数学天才就此沦落，但此时也不好劝阻，只好先留个缺口，希望对方能走出阴影、浪子回头。
“会的教授，谢谢您。”挂逼舔着脸鞠躬。
又转头问道：“劳伦老师，我苏醒之后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您能告诉我，我的其他成绩在这届新生中的表现吗？”
……
很不幸，前身除了社交和体育，其他学科的成绩都很好。
这也正常，鹰酱是学分制，课外活动最高30学分、最少倒扣10分，体育活虽然动没有扣分项，但加分达到了8到40分。
也就是说，前身比擅长交际和运动的学生少了足足80分！就这还能考上南加州大学，其他学科的成绩怎么可能低？
于是，老秦的大眼珠子眨啊眨，辅导员懵啊懵。
“劳伦老师，其他教授也像史提尔先生一样通情达理吗？”这厮趁着数学教授还没走，给自己狂刷好感度。
“你打算所有学科都考一遍？”
“可以吗？”
“那你不如申请提前毕业！”辅导员没好气的道：“秦，不是所有学科都能用考试结果作为判定标准的。比如你选择的化妆专业，即使你的试卷是满分，也不代表你能在片场完成导演的要求，考试结果只是你成绩的一部分。”
“呵呵，他其他科目的老师都有谁？”
史提尔教授不乐意了，心说就算你说的没错，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儿说这话吧！大部分学科都能用考试确定学习成绩的好不？
“历史学教授是布丽特妮.杜兰女士。”
“呃……我突然想起个课题，先走了。”这个名字仿佛有魔力，数学教授瞬间脸色一变，想都没想转身就逃。
什么情况？老秦看着辅导员，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那是他前妻。”劳伦.埃达斯有些幸灾乐祸：“史提尔教授现在的妻子是他带过的研究生，所以……”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你说什么？我不懂中文。”
“没什么，我是说，如果被那位女士知道今天的事情，她会不会针对我？”这货忧心忡忡，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这个……”
我靠！老秦心中大骂，得亏老夫多问一嘴，就知道你丫不靠谱！抓我逃课跟缉毒犬似的，怎么这会儿怂了？
不行！今儿必须斩除后患！
“劳伦老师，要不这样，您带我见见那位女士，趁她还不知道消息，咱先把结果定下来，万一她为难我，您也不好办不是？”
“好吧！”辅导员左思右想，最后一咬牙，起身带路。
……
鹰酱的综合大学分为通识课和专业课。
其中通识课包括2-3门数学基础、3门自然科学、3门社会科学、3门人文科学、一门外语和1-2门体育。
劳伦.埃达斯今天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天才。
外语不提，老秦选的是汉语，一套《易经》讲完，教授差点儿当场跪下，态度比数学教授还谦恭，直言有问题会向学生请教。
体育他没去，巴里早就承诺了满分。
剩下的只要是客观题，随便对方怎么问，除了一手遭烂无比的字儿被频频吐槽外，所有老师都认为让这厮上课纯属浪费时间。
顺带，他还跟政治老师吵了一架。
伊萨拉·迪亚兹，政治系教授，对西方历史和政治颇有研究，但偏偏对二战的起因、以及鹰酱在二战中发挥的作用满口胡言。
这女人竟然认为华夏忘恩负义！
按她的说法，没有鹰酱的帮助，华夏必然成为脚盆鸡的殖民地，所以抗美援朝、抗美援越是非正义的，甚至是非法的！
老秦能惯她这个？
要不是周围人多、对方还是个娘们儿，他给对方讲物理的心思都有了！老夫数学是跟体育老师学的，你丫历史政治也是跟体育老师学的？
于是口水狂喷，直接给对方洗脸。
教授也不示弱，二人从办公室吵到走廊、又从走廊吵到图书馆，一路围观者无数，最后连院长都被惊动了。
老秦年轻，身体素质好，调门儿高。
教授年近五十，又是个尖细嗓子，哪吵得过他？从头到尾被压制得声音都听不清，只能任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倒是给吃瓜群众做了一次科普。
最后，女人被气得拂袖而去，或者说被喷得掩面而逃更加恰当，全程围观的听众们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等到曲终人散，这厮哑着嗓子找到辅导员时，对方一句话就让他脸色大变：“秦，你出名了，现在，南加大所有的老师都认识你。”
“所以，专业课你一节都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