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竹，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警局会客室，戚参赞撵走了阴魂不散的跟屁虫，打开巴掌大、手机模样的干扰器，又抽出纸巾递给女孩儿，温和的问道。
江莜竹低头不语。
参赞笑了笑，为她拭去泪痕，语气更加温和：“于公，我是使馆参赞，保护华夏公民的合法权利是我的责任。”
顿了顿，她又道：“于私，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也想帮你。我们都是女人，那些帮派分子……嗯，我了解一些。”
女孩儿身体瞬间僵硬，她被畜生们轮番施暴尚未恢复，走路的姿势和医院的检查报告瞒不过对方，而她却并未对警方说出实情。
沉默片刻，她低声道：“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即使那些畜生被判刑，也只能惩罚它们对我犯下的罪，我妈妈的命呢？”
作为领事馆的参赞，戚女士的智商、情商、洞察力、记忆力都极为优秀，秦战的那点儿小把戏怎么可能瞒的过她？
见到江莜竹的时候，参赞便微微蹙眉。
正如她所说，同为女人，自然知道某些行为导致的生理变化，更何况，驻外参赞又怎会不了解鹰酱黑帮的作风？
待看到检查报告、猜测被证实后，她又有了新的疑问：既然有足够将帮派分子们送进监狱的重要线索，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是因为女孩儿重名声、不想被人知道这种耻辱的遭遇？毕竟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为了名节隐瞒线索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戚参赞才会试探性的说「了解一些」，而江莜竹的回答让她否定了之前的猜测，并由此推测出正确答案：
因为会有比坐牢更重的惩罚，畜生们等不到进监狱了！
“所以，你和那个男孩儿有约定？”
声音轻柔，却如晴天霹雳，江莜竹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
戚女士握住她缠满绷带的手，温声道：“别紧张，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是莜竹，如果你违反了这个国家的法律，阿姨也没办法帮你的，明白吗？”
女孩儿仔细的看着她，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对方会不会向警方透露消息，参赞笑容和煦，坦然的与她对视着。
半晌后，江莜竹微微点头，轻声道：“戚阿姨，我明白的，谢谢您。”
参赞叹了口气，轻抚着女孩儿的脸颊。
来这之前，她查看过女孩儿的信息资料，照片中的姑娘如花似玉、青春活泼，带着些许调皮和蓬勃的朝气，如今却是伤痕累累、满心仇恨。
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何况这里又不是国内，如果可能，她也希望畜生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因为证据不足逍遥法外。
“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让你妈妈安心，对不对？这是阿姨名片，有事儿就给阿姨打电话。”戚女士俯身，像母亲一样给她温暖的怀抱。
女孩儿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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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赞，请留步。”
戚女士略感意外，止步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转动眼球，老秦顺势一看，目光刚好与她身后的黑西装对上。
“那个，冒昧了，我叫秦战。”
“你好，秦先生，我是华夏驻洛杉矶总领事馆参赞，戚英。”
“您叫我小秦就行。抱歉，有件事儿麻烦您。”
“你说。”
“我想给莜竹换家医院，这里，嗯，条件不太好。”
“警方不同意？”
“是的，他们说……”
“明白了，交给我。”
不等他说完，戚女士转身就往回走，同时心中暗赞——从她使眼色开始，两人便改用英语对话，对方显然理解了她的意思。
黑西装看了老秦一眼，转身继续做他的跟屁虫，他比参赞更清楚「条件不太好」的意思，很是臊得慌。
老秦撇撇嘴，装啥装，不就是cia嘛！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鹰酱也忒没大国气度了。
警局内很快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不多时，戚女士牵着江莜竹的手出现在警局门口，一脸的云淡风轻。身后黑西装保持死人脸，再后跟着三只垂头丧气的败军之将。
胜负一目了然。
参赞就是参赞，不仅迫使警局同意转院，在江莜竹出院前，还会有三位警察轮班、进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这给老秦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连杀了两只畜生，虽然老家伙把当天参与绑架和施暴的其它人都抓了，但保不齐就有关系亲近的漏网之鱼前来报复。
医院离黑帮太近，老家伙又不可能派车臣人保护不相干的华夏姑娘，所以他才请求参赞帮忙，将女孩儿转到威尼斯海滩的私人医院。
但私人医院的安保能力也未必就强到哪去，因此他原本打算晚上自己陪床、三师兄保护家人，现在倒是两全其美了。
只是苦了江莜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弑母之仇也一样。按华夏人的习惯，既然仇人抓住了，那报仇自然不能隔夜，可她身边却一直跟着警察。
“伙计们，辛苦了！加班费要不要？”老秦眉眼通透，等黑西装跟随参赞离开，当即用汉语对警察说道。
仨老外互相看看，一脸的懵逼，不等他们开口，这厮又换成英语，道：“我是说，病人需要补充营养，不过我会多做一些。”
说罢，他挤挤眼，警察们露出会心的笑意——行贿受贿肯定违法，送吃送喝也一样，帮保护对象检查食物是否有毒总可以吧？
江莜竹眼角泛起笑意，觉得这家伙真是鬼机灵，小小的试探和一点点好处，既确认了对方不懂汉语，又能取得他们的感激。
这厮借机挤进保护圈，在警察们恍然大悟的目光下搂住她的纤腰，贴近耳朵低声道：“别急，容易上火，先养好身体，不差这几天。”
女孩儿转头，樱唇正正的印在他嘴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千万别让它们跑了，这是定金。”
身边警察发出各种怪叫。老秦尴尬不已，但他主动搂的人家，姑娘回吻也算打消警察的疑心，不好再说什么。
一行人先是办理了转院手续，又在警车护送下，乘救护车直抵威尼斯海滩社区内的私人医院，最后老秦使出撒币神功，砸出了一间大套房。
警察们很开心，保护受害人是他们最不愿意接的工作之一，不仅危险，而且条件恶劣，睡走廊、吃冷饭是常有的事儿。
不过这次碰着了大主顾，套间内外双层，不当班的人可以在外间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而且对方还暗示了会有不错的美食。
幸福啊！
于是他们迅速遗忘掉了被戚参赞喷到体无完肤的不快，拍着胸脯承诺一定会保护好这厮的「女朋友」。
甚至有个家伙挤眉弄眼，表示他们可以在门口打打牌、聊聊天啥的，这个套间隔音不错，里间就算有某些叫声也听不到……
老秦气的够呛，心说就算不提她包扎成啥样，单说人家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又被黑帮虐待的体无完肤，你们这些混蛋竟然还惦记这个，是人吗？
手机铃响，警察们被慷慨激昂的冲锋号吓的一激灵。
“亲爱的，我们都在等你，晚餐要凉了。”声音中透着浓浓的醋意。
——不怪阿曼达吃醋，谁家男朋友总往家里「捡」姑娘？
这货拍拍屁股走了，她和久米千代却担心的绕了一下午的圈圈，李老三都被绕的发晕，结果这厮竟然打电话说，他救了一个被绑架的同胞！
救就救吧，还是个女同胞！不仅是女同胞，他还一直在病床前伺候着！你以为这就完了？他还要给人家熬粥！晚上还要陪床！
像话嘛！？
阿曼达敢用她的短发打赌，等他的这位女同胞恢复健康，家里肯定又要增加新成员，如果输了她宁愿剃光头！
老秦同学还是很有求生欲的，陪着小心说自己就在社区的私人医院，马上回家，晚上不陪床了，陪女朋友嗯哼嗯哼。
撂下电话，却见仨牲口的六只牛眼齐齐放光，里面毫不掩饰的透着羡慕嫉妒恨、以及赤果果的幸灾乐祸。
“嘿！guys，你惨了！”
“教教我，怎么做到的？”
“屋里的姑娘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渣男当着他们的面儿搂也搂过、亲也亲过，这会儿再想解释已经晚了，干脆恶狠狠的威胁：“替我保密，不然我就在你们的晚餐里吐口水！”
“ok、ok，我保证不让她知道”
“oh，no！你不能这样！”
“上帝啊，这不公平！我还没女朋友，你却有两个！”
还别说，听着仨老外各种耍宝，老秦感觉挺爽的，尤其是最后那只单身狗，想想哪天自己要是左拥右抱的站对方面前……
呃，还是别作死了，子鱼的无影无形掐、阿曼达的断子绝孙脚，并称武林中两大绝学，惹不起惹不起！
“莜竹，我先回家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在警察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他推开套间内门，走到她的身边。
江莜竹摇了摇头，仇人正等着她，哪有心情考虑吃什么？若非只有恢复健康才能摆脱警察、摆脱警察才能报仇，她连吃都吃不下。
老秦转身关窗、关灯，门外隐约传来几声怪叫，身后女孩儿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有些不解，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了？
下一秒，他的声音传来：“别开灯、也别站在窗边儿，这玻璃不防弹，万一有人报复，老远的就能看到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女孩儿怔住了，妈妈曾经也这样唠唠叨叨、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如今却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
泪水又一次滑过脸庞，被纱布悄无声息的吸收。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话她早便听过，可惜理解的太晚太晚。
……
同在社区，以老秦的脚程，跑步回家不过十分钟。
指纹解锁的好处就是不用带钥匙，当他推门而入时，一家人正翘首以盼，其中两人绕圈圈，另外一个眼睛转圈圈。
“艹！你可算回来了。”
“亲爱的！”
“哥哥！”
李老三耳聪目明，第一时间发现，只是不等他一句话讲完，两道身影已经飞奔而去、直如乳燕投林，于是就很郁闷。
这厮一手一个、将她们头碰头的拢成一团，嗅着姑娘们发间的清香，他忽然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有了着落，仿佛跳动的更加踏实。
他压根儿就不想参加什么黑帮大会。但老家伙说如果不走这一遭，藏在暗处的敌人将始终威胁着他和家人的安全。
这话有道理，所以他才边骂街边穿衣服，那时老秦就明白，今天注定要死人，区别不过是他亲手杀人、还是老家伙杀人罢了。
男人嘛，外面的风风雨雨自己扛，家里总要安安稳稳才好，于是他笑道：“说了不用担心，这不，一根儿头发都没少。”
“你丫是一根毛都没少，看看你三哥！头发快掉光了！”单身狗最见不得有人秀恩爱，更何况狗粮还是双份儿的？
“咋了？你也没秃啊。”
“快了！你再晚回来一会儿，就算没秃也该白了！”
“嘿嘿，让三哥操心了。”
“我操心你？我特么是被你俩媳妇儿给闹的！知道哥过的是啥日子不？你走了快五个小时，她俩每隔三分钟就问我你为啥还不回来！”
“别瞎说，千代能听懂汉语。”
“听懂就听懂呗，早晚的事儿。”
“千代，给你师公打电话，就说师伯耍流氓。”
“我艹！别介！”李老三自知失言，当即闭嘴。
有的事儿就是这么不公平，那厮是记名弟子，只要不诋毁咏春、不做汉奸，李八指就管不着，但他是入室弟子，辈分和伦理的玩笑开不得，否则他爹真往死了削。
“秦，你们不能这样，这里只有我听不懂华夏语，这是歧视。”阿曼达不高兴了，嘴上说男朋友，事实上却指向了某只单身狗。
至于那厮抱着久米千代她倒不在意，同在屋檐下相处这么久，大姑娘早把小姑娘当成了家里人，上次吃醋还被他「家法伺候」来着。
三师兄算不上心宽，但总不至于跟弟妹计较，心里不爽就记小师弟身上，等下次对练，哼哼，打到他媳妇儿都认不出来！
做完心理建设，他开口道：“赶紧吃饭！哥都快饿死了，你徒弟不让哥吃，非说你马上就回来，要等你一起。”
“对不起！让师伯挨饿了。”久米千代鞠躬道歉。
换成今天中午之前，她才懒得理那个家伙呢，出手那么重，打的哥哥总要抹药膏，饿死他都不解气！
可他说、他说自己是哥哥的……哎呀！
小姑娘脖子都红了，刚才她就红到了耳根子，哥哥从来没抱过她这么久，还在她头上嗅来嗅去的，好羞人！阿曼达姐姐还在呢！
李老三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闹的一愣，转眼就明白了原因，劲儿劲儿的晃悠到餐桌旁，跟大爷似的享受着师侄的殷勤。
老秦不明所以，看在她弯腰幅度不大的份儿上没说什么，妹妹哪儿都好，就是总喜欢鞠躬，说了好多次也没见改。
更何况医院里还有一位同胞和三只牲口，就算肚子嗷嗷叫、女友打翻了醋坛子，也得先把饭做上不是？他硬着头皮走进厨房，小声道：
“宝贝，你们吃着，我先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