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继续假装呆看着地面蚂蚁,忽有所感,眼角瞅见南宫明月和南宫小舞坐在亭中,边贴耳秘语边向这边偷窥。
他心想:“莫非被她们发现了我什么?”又想到应该不是,她们若发现什么,早应该告知了她们父兄,哪还轮得着我在这参加春会。不过我不能大意,万一被人看出破绽,可以说死无葬身之地。
他又想到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脱身的好。我走时要不要带上小环?他是真心喜欢我本人,还是只是喜欢的我这公子的身份?因为我这身份可让她安享富贵,若舍弃这一切,只怕她不会答应。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南宫小舞向南宫明月低声笑道:“姐姐,你今日神思不属的,老盯着我未来夫婿看什么?刚才黄莺姐姐也跑去跟他说话,我记得他们一向不熟,看他们的样子倒像很熟悉似的,真是奇怪。”
南宫明月轻啐一口道:“小妮子好不识羞,怎么就成了你的夫婿。那有什么奇怪,他为治病去了玉霄宫,或许那几天与黄莺熟识的。”
一管家模样的老仆走上来道:“诸位公子小姐,可以随老奴过去了。”
众人听了,跟着他走。陆飞也慢慢坠在最后面。南宫明月也故意落后,想要跟他说几句话。但见他躲得远远的,也只得罢了,心里暗叹了口气,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陆飞心想:“过会儿肯定又要让我作词。可别又是限题的,作不出来可就丢丑了。存货总有一天用光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搪塞不过去了。”更坚定了找机会速速离去之意。温柔富贵乡不可久呆了,有搭上小命的风险。
过了几座汉白玉搭桥,前方一个人工小湖,几条船停在湖边。
众人上了船,有家仆撑船去了湖心小岛。岛上是一座巨大的黄铜亭子,描金绘彩。亭檐几个龙首中喷出阵阵白气,离得稍近,便感到暖意融融。这跟方才那铜亭一样,也是地下有一处烧着薪炭,让亭子里温暖宜人。几名老者穿了薄衫,正坐在亭中。
众人登石阶上了亭子。陆飞见亭中石桌中间挖出一个水池,水池中央用黄铜做了一座岛屿,上面山石、林木、人物、鸟兽均雕琢的栩栩如生。不知从哪里引来一处活水,绕着小岛循环流动。美酒佳肴盛放在碗盘杯碟酒壶里,随水流漂动回旋。几名老者围坐在石桌边,有菜肴漂到他面前,若爱吃便随意夹上一筷。
一老者看着众人进来,笑道:“都随意坐吧,不必拘束。”
亭中座椅亦是各种石头雕琢而成,上面铺了锦垫。
坐在主人位的老者道:“青书,你们刚从玉霄宫来,外面讯息灵敏。最近传闻各地许多妖物向着青丘一地聚集,你可知道是何原因?”
陆飞想着这多半是那卫家老爷子卫流古了。
卫青书站起来恭恭敬敬答道:“玉霄宫也曾派人去打探过,有一九尾灵狐,名叫雪千樱的,用招妖幡招集天下妖邪,好像要商议推举个妖皇出来。青丘附近的百姓都吓得逃了。”
卫流古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道:“现今天下不太平,这些妖魔鬼怪聚在一起,又成一大患。”
南宫不二道:“这个我们不必过多放在心上,自有玉霄宫和飞仙谷来对付,他们修道之人不就是要斩妖除魔吗。我所虑者却是这些年灾害频发,最近西南各地又爆发了瘟疫,蔓延开来,死人无数。却有一个能治病的巫神教,趁机崛起,免费治病给药,发放钱粮,收买人心。这巫神教本已是西南羽蛇小国的国教,趁着这次机会却把手伸进了西南几地,现在据说有教众二十几万,声势浩大。”
黄家老爷子黄木虚叹道:“只有这瘟疫还好。北方三省大旱,都纷纷传言是那旱魃出世给闹的。草木干枯,颗粒无收,乱民暴起,聚众成群,有越聚越多之势,此为一可虑。东面怒澜河下游决口,淹了大半个省,难民四处奔逃,许多也成了乱民。河安省前几日又有地龙翻身,震塌房屋无数,这又是一虑。好在我们皇城周边没出什么天灾大害,倒还算安稳太平。”
他们所说的事,其他几人也都早已从各种渠道得知讯息。何家老爷子何丰眠说道:“本来像南方瘟疫之害。历次瘟疫,飞仙谷都会派弟子出世,治病救济百姓。她们称自己师门为白云斋,因此世间向来流传白云斋的美名。现今魃却去了飞仙谷转悠,她们一直戒备提防,守着山门,却没能出来,被那巫神教捡了偏宜。”
卫流古道:“依我说,我们几家族应各出些钱粮,尽快赈灾。”
齐家老者齐英冷笑道:“只怕我们拿出钱粮赈灾,到了各级官吏手里,层层盘剥,能真正发到灾民手里的,不过杯水车薪。更有的根本发不到,不等落到灾民手里,早已被盘剥瓜分完了。”
卫流古听了有点坐不住,要知他卫家主管着浩然堂,却是天下官吏大半出于此。他一生好名,常想着自己能流传千世。这官吏盘剥早已成惯例,他也有心改革,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牵一发而动全身,甚是棘手,常深感自己年纪老迈,力不从心。此时听了这话,觉得像打他耳光一般,脸上火辣辣的。
要知那些官吏多字有田产。浩然堂所有官吏加起来,田产几乎占了云间国田产的一半。而卫家更是有几十个郡县的富饶田地,俨然国中之国,他卫家养着许多家仆下人,养着许多不事生产的家族子弟,许多娇生贵养的儿女,成群的美妾歌姬。他们要吃要穿,要行要住,要玩乐,要银两花费,寄养在卫家这棵大树上,吸食它的血液,每日开销巨大。此处受害。他们这有田产,一系已颇受重大打击,只是他做改革,减少盘剥,等于是在那些官吏嘴中抢肉,他们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