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圣历二年,春。
大赦天下。
大周改国号为庆,以皇姓李改为陈,以圣历为年号,重建宣武门改名为应天门,重建太禾殿更名为紫微宫,后建立寝宫十三楼,命名为上阳宫。
于圣历元年号“金光圣神皇帝。”后于圣历二修建明堂,于神都长安县改善恶寺为神龙寺,亲自题名,“大庆万国颂德应天神龙寺”。
虽大赦天下,又更百官,在一年之内斩了从一品大要一名,正三品大员三人,四品要员二十四人,五品官员一百七十三人,六品以下共三千五百七十八人。
更百官之后,以大限度更替官员。
礼部尚书龚世开暂居其位,封武元为护国圣兵马大元帅,封地三千亩于北荒四方城内,自此武王迁出神都。
设丞相陆云曼,统领羽林军。
一品大要翁白魁任三公大司空之职,令黄筱筱入太学府令,从一品太子太傅。
设国师一职,墨家墨羽。
设大理寺卿,武思燕正二品,兼任刑部尚书。
设锦衣卫宦权,直属大庆天帝,从二品督主刘玉山。
设天卫府宦权,直属大庆天帝,从二品督主童让。
设天书于神都内,负责罗网收集大庆信息,直属大庆天帝,从二品
任新女官达半数之上,大周朝三百年第一次达到空前的男女平等。
上阳宫内。
陈萱儿斜躺在卧榻之上,金龙雕篆的铭文石柱均已被换成了金色的凤凰,拖地足足一丈多的凤翅锦袍慵懒地肆意摆动在地上,一只金黄色花纹的黑脸小猫长得要多飘逸有多飘逸,只见它轻轻走来,趴在了那霞披之上。
“天帝。”一旁大庆宰辅陆云曼轻声道,“天卫府童让,锦衣卫刘玉山,吏部尚书郭思求见。”
“宣。”陈萱儿背身躺在金光碧琢的卧榻之上,漏出了她几近完美的后背,手中翻看着一本奏折,轻声应道。
陆云曼则向外走去。
这一行路途十分遥远。
陈萱儿逐字逐句的看了将近十本奏折并加改批注之后,几人才走入了殿前,躬身拜倒,不敢抬眼。
“拜见天帝,悠悠苍生,威行天下,愿天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萱儿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摆了摆那条如青葱般的玉腿,在斜照的阳光之下,洁白无瑕。
这是一场无比煎熬的酷刑,对于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足以催心的考验,总有人在这样的考验之中败下阵来。
郭思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自然不知道这种考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云曼便大步走了过来,直接将怀中的匕首刺入了身后的人眼中。
“啊!”惨烈的叫喊声回荡在上阳宫内。
那霞披上的猫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觉得十分吵闹,转头对着陈萱儿再次躺下,肚皮朝天,翻滚了一圈儿,不屑地吼叫了一声。
“郭大人,官拜礼部尚书,连自己手里的人眼睛都管不住,我可以找个人来替你管。”陆云曼退到了天帝的身后,冷冷的看着郭思。
郭思跪在地上,顿时之间大汗淋漓。
这些年间,上阳宫里出来的瞎子数不胜数,郭思之前也揣测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即便是天下闻名这三十七甲又变成了三十六甲,但是人们也明白,艳甲这名头始终是挂在天帝身上的。这些男人也真是废物不堪,就算知道天帝艳压天下,也不至于就非得盯住瞧吧?
一直没当回事儿的郭思今日带人前来根本没有考虑过着个问题,可真当然自己的手下惨死在这里的时候,她才明白,看了一眼腿就相当于死了一家人。都说天帝杀伐果断,乃当时明君,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痛苦不堪的大臣被拉出了上阳宫,这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陆云曼用下巴指了指郭思。
郭思立刻颤抖道,“臣按照天帝指使,加派官员共计三十二人任职京城各部,现将名单呈上。”说着走上前来,将奏折递给了陆云曼,再回到原处跪在地上,一路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京城的整顿已经到了尾声,剩下的没有超品阶的官员,所以担子都落在了吏部的身上,郭思思索了许久,也按照男女一定的比例将整个体系搞定,并且将大部分这一次科举高中的学子留在了神都城内。
这一次科举盛世空前,毕竟是扩容了女子科举,大量的姑娘们也都涌入了这一次科举测试,不过中举之人大多数还是男子,经过一些筛选才找出了一些可造之材。
陆云曼接过奏折之后,直接翻阅开来,了片刻,便直接走到了郭思的面前,“林广荣是谁?”
“科举的榜眼,文采超然,对于大庆的未来发展有一些独到的见解,曾经发表过《神都百姓现考》和《神都制度参议》等文献,也被太学府批示过,现如今是太学府学士之徒,我见他对民生百姓钻研深刻,便放入了神都之内。”郭思对于每一个人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陆云曼刚刚说出口,她便能够对答如流。
“换个职位,人才虽然可用,但是长安县县令一职,已有人了。”陆云曼道。
郭思一惊,“这长安县县令一职一年来一直是空缺,现如今已无法正常运转……”
“新上任的京兆尹辛大人便可以暂行职权。”陆云曼道,“长安县县令并未空缺,难道有人行使职权将长安县县令一职原任抹去?”
“那倒是没有,只是这个郑大人不知所踪,消失已久。”郭思道,“不仅如此,臣还查到这户部仍旧每日还在为其发放俸禄,且直接送入宫中,这有背我朝最新修订的庆律。”
“这件事情特事特办,你不要再管了,总之记住一点,长安县县令一职一直都是郑大人的,他回来便可走马上任,不回来则不需要去管,另外,俸禄之事也不许再提,长安县县令的俸禄一直都是送往家眷处。”陆云曼应声道。
“是。”郭思立刻跪倒在地,“臣告退。”
“嗯。”陈萱儿只说了一声。
郭思走了出去。
整个上阳宫内,就剩下了两个宦官。
二人同时跪在宫内,一言不发。
陆云曼走到了床榻旁边,低声道,“人走了。天帝。”
陈萱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这才在陆云曼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赤红色的凤袍轻轻转过,一股傲人的香气扑来。
刘玉山和童让都是跟随了天帝一年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是禁忌什么是该做的,当下表现得十分坦然,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丝毫不敢抬头去看这当今大庆的帝王。
“有进展了?”陈萱儿问道。
“有了。”
童让轻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玉山,轻声道。
刘玉山并没有说话,一年之前大战后,他便是以牵马之姿在天帝面前找到了一个活命的机会,或许因为当时大庆缺人,才能得以喘息,现在天卫府横空出世,他便已经感觉到了岌岌可危,就连生存都已经受到了威胁。
天卫府和锦衣卫两个职能机构是专门做天帝的眼线,是真正的左膀右臂,按照当时成立时专门的职责判定,锦衣卫是负责京都内所有事宜,而天卫府则是负责江湖上的监察情况。
天帝上位以来,锦衣卫大刀阔斧杀了的官员不计其数,现在基本上是个当官儿的都对锦衣卫恼怒至极,虽然言语上不敢造次,但是背地里都在等着他出事儿的机会,锦衣卫骑虎难下。
而最近神都的大刀已经落下,闲了好几个月的刘玉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摇摇欲坠,不光如此,再加上天卫府做的事越来越多,这几日刘玉山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在考虑这些事情,直到今日一大早天帝传唤,好消息才跟着一起来。
“天帝要找的人,臣已经找到了。”童让道,“昆仑山下四方城内找到了曾经工部尚书之子张烈,如今换名为张不二,并且在祁连山脉之上找到了妖族的气息,如果我没有猜错,根据这一年之内逃亡的路线判定,应当是洛七七。”
听到这两个名字,陈萱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杀伐的神色,“其他人呢?”
“暂无信息,当年之事微臣了解甚少,只是根据宰辅告知的道路四处寻觅,根据画像找人而已,南锦屏和傅余欢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童让道。
“将人抓回来。”陆云曼道。
“是。”童让走了出去。
刘玉山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
“刘厂公可有消息?”陆云曼问道。
“今早早朝之后,臣回到锦衣卫府,接到了一个消息。”刘玉山道。
“大荒集结兵力三十万,绕过了西凉境内四方城,打算从西南方入境,江北妖族早已于北江之上准备大举进犯,但现在仍未发兵。南部大理国还没有动静。”刘玉山道,“安……秦风仍旧下落不明……”
“当日他身受重伤,几乎命丧当场。若无脱壳而出,以魂魄假身于陈恒之体,也不可能逃脱天帝之剑。”陆云曼深吸了口气,“你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呢?”
“臣万万不敢欺瞒天帝!”刘玉山大叫道,“虽然臣曾经跟随秦风,但是也不齿于这厮行径,可迫于无奈,只得如此行径,现如今大庆盛世,也是臣之所愿。”
“记住,若不是当日善恶寺前你未杀一人,现如今已然问斩。”陆云曼怒道。
“是!臣谨记!”刘玉山瞬间大汗淋漓,整个后背一片阴冷。
“滚。”陆云曼道。
刘玉山连滚带爬跑出了上阳宫。
陈萱儿目光紧缩那离去的刘玉山,随后摇头叹息,“去慈善宫吧。”
“是。”陆云曼欠身走来,十几个宫女立刻围了过来。陆云曼搀扶起陈萱儿,其他的宫女则是将奏折摆放整齐,端起霞披,拿起头戴,端着胭脂彩盒,跟着走出了上阳宫。
慈善宫也是新盖的楼宇其中的一个,高搭三层,视野开阔,周遭的一切郁郁葱葱,庭院更是依照曾经的善恶寺搭建,不光将那尊金身佛像完好无俗的带入了慈善宫中,甚至连里面的造景都原封不动的取了回来。
慈善宫中楼宇唤名为慈善楼,正门通开,站着形形色色百名侍女,陈萱儿迈步跨过门槛的时候,侍女们噤若寒蝉,跪在地上。
天帝规定,慈善宫中不许行尊令,即便是天帝到此也不用拜见,一切声响都不允许过大,以免惊扰了太后。
“太后在二层浇花。”一个侍女低声道。
“好。”陈萱儿一边走一边问道,“最近食量好么?”
“还是不错的,换了一次厨子,这一次的斋菜似乎很合太后的胃口。”侍女道。
“赏银万两,在神都中按正五品规格置办一所宅院,行五品礼遇。”陈萱儿道。
“是。”陆云曼应声。
走到二楼的时候,陆云曼拦下了众人,连同自己等候在门外。
陈萱儿推门而入。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妇人,正在弯腰浇花,陈萱儿的脸上忽然变成了微笑,“娘,我来吧。”
正是郑年的老妈。
老妈没说什么,只是将花壶放在一旁,躺在了不远处的摇椅上,阖上了眼。
“这净月茶花是专门从郴州采摘来的,八百里加急运送,若是晚了一刻便会当场凋零。这净月茶花娇气地很,土壤必须是郴州当地天福城附近的土壤,若是别处的根本养不活,想不到娘竟然如此无微不至,这般花儿都能养的如此鲜活。”
陈萱儿笑道,“天福城不愧是九仙二佛之地,人杰地灵,仙气深厚。”
见老妈没有说话,陈萱儿走过去,轻轻地按压着她的肩膀。
老妈没有反抗,而是叹息了一声。
“想他了?”陈萱儿微笑道,“要不是他,朕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娘,朕也思念着他,只是不知道他在下面过得好不好,若是不好,朕就抛开那冥界之路,将他接回来。”
老妈的眼睛睁开了,面容略显狰狞道,“他定然过的不好,他在为当年神都里因你而死的三十八万百姓赎罪。”
陈萱儿的手停住了,笑容也停住了。
当年的秦风只是杀了内城的百姓,不过两万,就算是将百姓化鬼,也只是控制了他们的思想罢了。
而她的一剑,却要了整个京城所有百姓的命。
甚至连逃出城的百姓,都无一幸免。
三十八万。
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