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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傅余欢和柳云州。昆仑和孙定柔

    傅余欢靠在树干上。

    风从西方吹来,带着一股血腥味。

    “城外的气味要比城里简单得多,只有血腥味,没有其他的那些复杂的味道,我喜欢这样的味道,你应该比我更喜欢。”

    柳云州躺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嘴里叼着一根弯曲的梅花枝。

    傅余欢看去,“出手吧。”

    “别急啊。”柳云州哼哧一笑,一跃到了树下。

    树下有一方剑匣。

    柳云州右脚轻轻一顶,那剑匣随之翻到,再左足一踹,剑匣直奔傅余欢而去。

    傅余欢侧身单手直上一把抓住,随后向下一倒,将剑匣立于身前,“什么意思?”

    “打开看看。”柳云州道。

    “不是我的,我不会动。”傅余欢左手再向前一推,那剑匣竟是如生在地上,被这么一推,直立在土中直奔柳云州而去。

    黑沙漫天。

    柳云州单足一顶,将剑匣接下,随后一跃坐在了上面,“昆仑山三千一百二十七名弟子,三千一百二十五名全部在当年的战役之中战死,只有两个人活着。一个名叫孙定柔,她是昆仑师祖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个拥有洛神诀全本的人。”

    这两个字出现的瞬间,傅余欢已经动了。

    他的速度极快无比,两指如利刃直奔柳云州身前,而对方则是双臂展开掠起向后跃于空中。

    傅余欢紧随其后,直上三拳,拳拳炁盛,一拳比一拳更加的刚猛,一拳比一拳更加的愤怒!

    柳云州挡下第一拳,抓住第二拳,脸上却硬生生挨了第三拳,可是他仍然没有进攻,左脚卯足了劲踩到傅余欢下身,接力冲起,拉开了距离。

    “你不配说这个名字。”傅余欢的目光里充斥着火焰。

    “那一年孙定柔因为去山后采药才逃过一劫,等回到昆仑山的时候,山脉已经断裂,整个门派已然死尸成海。”

    柳云州仍然没有住嘴,继续说道。

    这一次,傅余欢周身的白色炁登时升起,再次扑向柳云州,一拳轰出。

    可这一拳却是软绵无力。

    柳云州轻巧地用一根手指就将他拦了下来,面色凝重道,“你连仇恨都无法面对,甚至都不能听旁人说起,你要如何面对安文月!”

    “闭嘴!”傅余欢双拳合十,再次爆烈,炁势大增。

    柳云州摇了摇头,左手五指抻开,“山字决,镇!”

    轰然!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傅余欢的身上袭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压了下来,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与之抗衡。

    他跪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眼神布满血丝,口中尽是鲜血。

    “孙定柔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爬上了昆仑山巅,找到了昆仑祖师,那时候的祖师还没有死,只剩下一口气。”

    “祖师命令孙定柔将洛神决带出昆仑,并且将当时只有一岁,被老祖收留的孤儿一并带出昆仑,永远脱离江湖,躲起来,活下去。除非孙定柔或者是这个孩子洛神决大成,不然永远不要去报仇,也不能告诉这个孩子,谁是他的仇人。”

    “孙定柔离开了昆仑山巅,带着这个孩子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可是平凡人的生活并不好过,她们饥寒交迫,孙定柔只能出去卖艺,在街头卖武艺。”

    柳云州苦笑道,“你知道孙定柔是什么人吗?昆仑山第一大弟子,二十岁就已经冠绝天下,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无论她去哪个门派都会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她那时已经五品。”

    “武仙双修的五品!居然在接头卖艺,和耍猴的抢摊,和卖包子的吵架,只为带着那个孤儿活下去!她可以不吃不喝,但是孤儿不可以。”

    “那个孤儿做了什么?活着,吃,哭,除了这些事情,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过就是运气好被昆仑祖师捡到了。”

    “安文月也知道了一个女子没有死,开始围绕大荒追捕她。”

    傅余欢冷静了下来,眉目交杂着复杂的情绪。

    “她背负着仇恨,背负着昆仑最后的希望,为的就是找安文月报仇,可是……她只学过昆仑的武道,只学过洛神决,只学过昆仑剑法,她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她知道,锦衣卫无处不在,如果露出和昆仑的关系,那就会早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后来,在饥寒交迫的寒冬,在昆仑山下的大荒,她悟出了一套剑法,西天凌雪。”

    “凭借这一套剑法,她去了大荒的四方城,摆下擂台比武招亲,她很聪明,大隐隐于市,用最惹人注目的办法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天下无人能赢这一套剑法,但是孙定柔认输了,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好人家,隐藏她,隐藏这个孩子,隐藏所有的秘密。”

    “一个女人的归宿就是成婚,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走出大荒,就是因为那个孤儿!如果没有他!她就不必去找吃的,日行百里也可以到达京城,到达江南,她可以孤独一生!”

    “大荒六千里,她走出,他走不出。她不甘心去抢贫民的食物,不愿去迫害任何一个人,甚至在最哭的时候,还会帮助乞丐。”

    “最终她输给了一个剑客,一个铸剑的剑客,一个很普通的剑客,这个剑客普通到根本没有名气,没有实力,没有长相,没有才华。”

    “就这样,过了三年。普普通通的三年,也是孙定柔这一辈子里最艰难的三年。她每天都要记着仇恨,每天夜里都会想起漫山遍野的师兄弟躺在地上,鲜血满地。”

    “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一个生来就即将背负仇恨的孩子。”

    “某一天,这个剑客被人杀了,理由很简单,吃不起饭,所以他去偷了官家的屯起来已经发臭了的米。”

    “被官府抓到之后,游街示众,最终插死在了四方城城头上,以此示威。”

    “那一日孙定柔无法忍受失去丈夫,她丢下了两个孩子,去将四方城里的知府衙门,守城的兵丁,杀了个干净!”

    “他们不配活着!”

    “他们可以看着百姓而死,他们有什么资格活着?你知道当时孙定柔看到大荒四方城衙门里有多少粮食吗?”

    “足够养活这一城人十年!饱餐十年!”

    “大慌乱了,百姓疯狂的抢食,当边疆守军到来的时候,锦衣卫也入了大荒,他们搜查到了洛神决出现的地方,天罡府的望气术查探到了洛神决的下落。”

    “孙定柔开始流浪,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开始流浪,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和尚,将自己的师弟交给了这个和尚,并且将半本洛神决也交给了这个和尚。”

    “此时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安文月,杀了他!”

    “她等了七年,等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可以生活下去之后,逼迫他练会了半部洛神决,就把他丢在了荒野之中。”

    “她独自站在大荒外八百里戈壁滩上露出洛神决特殊的武仙双气,引诱安文月而来。双手将剩下的半本洛神决双手奉上,图穷匕见,企图刺杀安文月。”

    “可是安文月是多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他带了七大高手,最次的都是五品,乱刀将孙定柔杀死在了荒漠里。”

    傅余欢此时已经崩溃了,他的眼神涣散,眉目里都是那个女人。

    那个倔强的女人。

    那个背负着痛苦的母亲。

    “安文月将孙定柔的尸体在荒原上煮熟喂给了野狗,将她的佩剑折断,将她的衣服撕碎,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柳云州蹲在傅余欢的面前,将剑匣踢在了地上,“你本就是该练剑的人。”

    “这一把剑和一把刀,是你父亲亲手打造的,本是一把普通的刀和一把普通的剑,但是被我师父带回寺里重新铸造了七年,现在这把剑,是你父亲的遗物,本就是你的。”

    傅余欢身上的压力早就消失了。

    现在压着他的根本不是那强大的气,而是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伸手打开那漆黑的剑匣。

    里面有一本书。

    翻开书本,上面写着一行隽秀漂亮的小楷。

    【西天凌雪】

    【于大荒百里冰原雪窟之下所创】

    【不负昆仑,往事余欢】

    一行一行的字,尽是剑谱。

    一段一段的话,尽是武道。

    可是傅余欢却看到了一丝辛酸。

    他什么都不懂,他不懂钻心的到底是什么感觉,让他痛苦到窒息的是人的本能。

    胃里开始翻涌,傅余欢吐了,吐得很痛苦,先是晚上的粥,随后是黄色的胃液,最后是血。

    鲜血染满了剑匣。

    “如果不是我,你娘不会死。”柳云州道,“我就是她的师弟,那个拖累了她出不了大荒的师弟,你可以杀了我。”

    傅余欢哆哆嗦嗦将那本剑谱抱在了怀里,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藏。

    他抓起剑匣背在身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帮你。”柳云州又说道。

    傅余欢缓缓回头,“你帮不了我,这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我是昆仑……”

    “昆仑于我无关。”傅余欢道,“我只知道安文月是杀我母亲的凶手。”

    “那半部洛神决……”

    “我不要什么洛神决。”傅余欢冷冷道,“我从今日开始,只练剑法。”

    “可是……”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傅余欢道,“你我本就无恩无怨。”

    “一个人是不可能做成这些事的,你根本不知道安文月的恐怖。”柳云州道。

    “我从不是一个人,我说过,我有朋友。”傅余欢道,“而且我只信任我的朋友。”

    “郑年?”柳云州皱着眉,“他不过就是一个县令而已。”

    “是我朋友,就已足够。”

    “你如何能信任他!”柳云州怔怔道。

    可是他没有得到答案。

    看着傅余欢走向远处,他心中白干万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风萧瑟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伤心的事情。

    “唉,那就只好自己干了。”柳云州扭了扭脖子,笑着走向月光照下来的地方。

    刚没走几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撕裂的嚎叫声。

    “救命啊!大侠!救命!”

    姜明哭天喊地跑了过来,后面跟着的时一颗光滑的卤蛋,卤蛋的鞋已经跑丢了,两捆鼻毛胡乱飞舞着,眉毛不时这闭着眼睛。

    张不二大叫着,“喂!救命!”

    柳云州一愣,看到了追逐着二人的倭人,“请我喝酒,我就救你。”

    “请!”张不二气喘吁吁倒在了地上,趴在柳云州的身后,“我老大是长安县县太爷郑年!请你喝得起!”

    “又是他?”柳云州响起了那一天站在廖小小面前的县太爷,嘴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好啊,救你可以,得帮我个忙。”

    “什么……么忙?”姜明撑着自己的膝盖,大脸通红,问道。

    “我也要去当捕快。”柳云州咧嘴道。

    张不二从地上拿起了一块小石头,摆在柳云州的面前。

    “什么意思?”柳云州问道。

    “这事儿,就这么屁大点儿!”张不二勉强喘过了一口气道。

    “哈哈哈哈,好!”柳云州回头。

    “河字决!奔!”

    登时,一股强浪直奔而去,穿过倭人的身躯。

    倭人倒在地上,抽搐着狂喷鲜血,过了几瞬,便当场死去。

    张不二试探的看了看,后来跑到了倭人面前拿起石子打了几下,见他仍然没有反应,一脚踩在了其脸上,“哼!伤我兄弟者!”

    “必杀之!”姜明大叫!

    “哈哈哈哈哈!”兄弟俩掐着腰,仰天长啸!

    浩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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