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之后,寒风涌入。
等房间里的人都散去之后,傅余欢才走入。
郑年已经为他倒好了茶。
傅余欢坐在郑年的面前,端起了茶,缓缓饮了一口,面露难色。
“很少见到你这样的表情,怎么?”郑年心态很静。
“事很多。”傅余欢道,“京城来了很多奇怪的人。”
“奇怪的地方来奇怪的人,岂不是很常见。”郑年笑着饮茶,目光放在傅余欢的身上,“我们不是京城守备军,再多奇怪的人也和我们无关。”
“我在客栈见到了一个人,他带着一把漆黑的刀,很黑。但是他却很白。”傅余欢道,“他让我请他喝酒。”
“你请了?”郑年问道。
“没有。”傅余欢道。
“他哪里奇怪?”郑年追问道。
“许柱在金铃赌坊看到了他。”傅余欢说道。
郑年看着他,“没有认错?”
“无论是谁见到他那样的人,都不会认错,无论他在哪里,总是最瞩目的人。”傅余欢道。
“所以你有线索了。”郑年深吸了口气。
“有了。”傅余欢点点头,拿出一枚铜钱放在桌子上。
郑年仔细端详了片刻,拿到了手中,正反翻转了几次,“这是……张裁缝手里的铜钱?”
“是的。”傅余欢道,“不是一般的铜钱。”
郑年拿出了身上的荷包,随意丢出几枚铜钱作对比,这一比确实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张裁缝手里的铜钱,虽然和平日里的铜钱都一样,但是上面的字却不一样。”
郑年左手的铜钱是自己的,上面四个字为:开元通宝,而在张裁缝手里发现的铜钱上的字,正面一样是开元通宝,背面却是:金铃赌坊。
“有说法?”郑年问道。
“许柱和王大彪都告诉我,他们从未见过这种铜钱,王大彪是金玲赌坊的熟客,而许柱则是在那里混了大半个月。”傅余欢说道。
“你是如何发现的?”郑年问道。
“是那个奇怪的人给我的。”傅余欢说道,“我发现了这件事之后,去和张裁缝的家里做过比对,发现铜钱确实是这样。”
郑年思索着看向傅余欢,“张裁缝……那木匠呢?”
“木匠?木匠和张裁缝……”傅余欢顿了顿。
“木匠和张裁缝的联系,不就是他们同为曾广寿的债主?”郑年站起身,直接向屋外走去。
寒天冻地,雪不知又从何时开始飘落,零星几点。
姜明正带着几个人在院落里植了一株银杏,它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学生,抖了抖浑身的雪,似乎在和郑年打招呼。
郑年叫来姜明,吩咐了几句,姜明立刻走出院落。
二人到了仓房。
仓房之前只是储存杂物的,但是郑年来了之后做了改善。
现在是用来储存案件发生时发现的证物,以及凶器等各类关于案件物品的地方,因为之前的无头案事关重大,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这里储存。
锦衣卫当时并不知道郑年单独设立了一个证物房,所以只带走了尸体,并没有动这里的东西。
看守仓房的人,正是童儿。
此时童儿一个人坐在火炉旁,在练马步。
“好多呢?没和你在一起?”郑年问道。
“老爷!广庆巷方婶婶家的老伴昨夜没了,来报病逝,钱姐姐跟着许柱去写确认死因。”童儿说道,“您要找什么?这里我可熟啦。”
“把长乐县那两个木匠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标签是无头案。”郑年道。
柜子上都有标签,每一个人的证物都按照指定规格的纸盒子做好了标注和存放,便于提取。
童儿踩着梯子将藏在角落里的三个大纸盒子拿出来,放到了门口的桌子上,“老爷请过目。”
“当时互换了他们身上和家里的所有东西。”郑年说道。
“现场也有抢掠的痕迹。”傅余欢道,“银子不知道还有没有。”
二人翻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只得作罢。
围坐在火炉旁边等待了许久,姜明才从外面急匆匆的跑回来,手里抓着一个荷包,“老爷!找到了!”
郑年接过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里面有三吊钱和十几个铜板,最终郑年在其中一吊钱上找到了十几枚出自金铃赌坊的铜钱。
“从哪儿找到的?”傅余欢不解。
“屠户的家里。”姜明道,“在他遗孀的手中,我拿一两银子换的。”
郑年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了姜明面前,脸色凝重背手走入向庭院。
“金铃赌坊制作的这一批铜钱,并没有在他们本身的赌坊内使用。”傅余欢道。
“不,是使用了。”郑年低着头,走入了偏厅,坐在摇椅上,手里不断揣摩着这几个铜钱,淡淡道,“赌坊专制的铜钱、和锦衣卫达成共识的妓女、莫名出现的债主,你能想到什么?”
“想到……赌坊里可以有铜钱,可以有债主,但是绝没有妓女。”傅余欢道,“我在那里少说也有十天,没有见过妓女。”
“那么哪里会有专制的铜钱,散卖的妓女和阔气的债主呢?”郑年问道。
傅余欢沉默了。
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没有见过。
郑年笑道,“看来要我亲自去了。”
“为什么?”傅余欢道,“你要去哪里?”
“去金铃赌坊。”郑年道。
“那里很正常。”傅余欢说道,“没必要出现,而且现在如果你若是出现在一个危险的地方,你本身就很危险。”
“那里并不危险。”郑年说道,“你在附近巡视了十天都没有发现,怎么会危险?”
“发现什么?”
“金铃赌坊可能不像是你想像的那般小,相反,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赌场,在那里,裁缝可能不是裁缝,木匠也可能不是木匠。”郑年镇定地看着傅余欢。
“你的意思,金铃赌坊还有一个更大更隐秘的地方?”傅余欢道。
“是的。”郑年点点头,“但是你不能去,一个能够将诺大的地下赌场做到如此隐秘的人,一定早就发现了你的行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陌生的人去这个陌生的地方。”
傅余欢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郑年。
“而且去这样地方的人,一定不能是新手。”郑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