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泽关上门,发现离火罩中的九商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愈合，眼中的血色和戾气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尚泽收起离火罩，说道：“阿笙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九商的心脏跳的厉害,身体却还很虚弱。他这大半年为了对抗心魔，一直将自己关在尚泽的破山居。因为若他失控，有能力抑制住他的，只有尚泽。
“你与其这样煎熬下去，不如同阿笙好好谈一谈。”尚泽再次劝道：“也许,阿笙她并不介意你的身份。”
“不能告诉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九商已经不止一次拒绝了尚泽和自己师尊的提议。
他是魔神这件事，龙曜天知道,尚泽仙尊知道，泊訑仙尊也知道。他们似是早已预料到,所以知晓时并无惊讶之情。
九商并不怎么在意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可他无法想象乐笙知道他身份后的情形。
他不敢想。只要一想，他的心魔便会裹挟着他走上另一条路，一条靠违背乐笙意愿来满足他自己私心的路。
他绝对不能让乐笙受到一点伤害,绝对不能。
“不能让阿笙知道。”他又对着尚泽强调了一遍。
“好，不说。”尚泽推开窗看向窗外,乐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可能因为桌子不舒服,可能因为做了噩梦,她睡的很不安稳。
尚泽见九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乐笙，嘴唇紧抿，一幅纠结难受的模样，叹息说：“唉，你何必呢。她睡了,你想的话，出去看看她吧。”
门轻轻打开又合上。
九商走到乐笙面前，怕她突然醒来，也不想她睡的难受，便施法让她睡的更沉了一些。
他将人横抱起来，小心地抱在怀里，原本只是很克制的，轻轻抱住。
可只是看了她一会儿，他便忍不住加重力道，将人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低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乐笙了。
那日离开后，他体内的封印加快了对他神力的掠夺，在心魔的影响下，有时他会反抗，有时又会失去理智任由自己的神力消逝。
他不想让乐笙看到自己发狂的模样，也害怕自己见到她后会顺从心魔的意愿不顾一切。
所以，他才一直躲着乐笙。连假装在外面游历，同她说上几句话都不敢。
之前听到乐笙拍门求救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冲破离火罩出来见她，幸好尚泽及时出现。
他听到了乐笙和尚泽的对话，有些后悔自己的离开给她造成了这样大的困扰。
之前师兄师姐们隔着房门过来看他时，总会提到乐笙过的很好。
他以为，在乐笙心里，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九商……”
怀里的人突然出声，九商愣在原地，听着乐笙在睡梦中喃喃自语：“九商，你回来好不好，我不打你……”
原来，她是想要见他的啊……
“阿笙，再等等。”九商伏在乐笙耳边轻声说：“等心魔彻底消失，我不再是魔神，我就来见你。”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乐笙的眉心印记，抱着她进了尚泽的房间。
尚泽看着九商把人放到床上，无奈地说：“她醒来之前记得把她送出去，我可不会替你解释。”
九商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只顾看着床上的人。
尚泽又叹了口气，让出了自己的房间。
这大半年，他这房间已经被九商“霸占”了。他每次要休息的时候，还得出去找地。好在有泊訑经常过来替他守着九商，不然他非要把九商的身份告诉乐笙，让他们俩人爱怎么纠缠就怎么纠缠。
天刚亮的时候，乐笙醒了。
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一晚竟然睡的格外好。一觉天亮，腰不疼腿不酸，真是稀奇。
她跑到尚泽仙尊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小声问：“师尊，你醒了吗？我没事就先走啦……”
她刚要离开，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轻咳了一声。
“师尊，你醒了啊。”她想起羽芊雪记忆的封印，正好想找尚泽仙尊问问，便又回来说：“师尊，我有事问你，方便进去吗？”
“不。”门咚的一声从里面锁紧，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到门前，和乐笙隔门相望。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嗓子不太舒服。
“师尊，你病了？”
“一点，不碍事。”里面的人，其实是九商。他知道自己应该打发乐笙离开，却又忍不住开口：“你想问什么。”
乐笙便接着问：“师尊啊，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咒术，能够封印一个人关于某件事的记忆，只要那人想要记起来，便头疼的要死。”
这大半年，她几乎翻遍了归一塔的书，都没找到。修真界的师尊们感念她救了在杻阳山受伤的弟子，给了她进出各个藏书楼的令牌，包括那些禁书，也都允许她翻看。可她找了那么久，至今一无所获。
她想起有传言说尚泽仙尊无所不知，便顺便问问。
九商故意哑着声音说：“你想做什么？”
乐笙回道：“我不做什么，就是问问，师尊，你听说过么？”
“没有。”九商说完，心重重跳了一下，他体内的封印又开始作乱了。“阿笙……”
乐笙忽的一愣，刚刚师尊叫她名字时的语气，为何那么熟悉……
“师尊，开门！”她立刻去拍门，可是门被施了法术，纹丝不动。门上的人影不见了，乐笙心中莫名慌乱，更加用力地拍门。“师尊，师尊……”
里面似乎没了动静，乐笙召出自己的乘黄，正欲破门而入，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
尚泽仙尊像是刚起没多久，衣服还没整理好。他打了个呵欠，将乐笙推到门外，责怪说：“大呼小叫什么，你师尊我还没死呢。”
乐笙隔开他的扇子，一猫腰从他身侧钻进房间，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拉住尚泽仙尊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质问：“师尊，刚刚里面的不是你对不对？你的声音怎么突然变了，你骗我对不对？刚刚，是九商在这里……”
尚泽仙尊否认说：“你怕是想九商出现幻觉了吧？”
乐笙松开手，最后扫了房间一眼，沉默着离开。
其实，她知道师尊在说谎，她也猜到昨晚她看到的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影是九商。
是九商不愿意见她，她何必强求呢？
欧阳志在南山外见到云霄，将一个拇指大小形状如同泪滴的五色玉石交给了她。
“事情办妥了？”
欧阳志低着头，忐忑不安地回答：“上仙，我没有拿到乐笙的灵魂，她中了惑魂术，却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云霄盯着自己手里小小的五色石，确实如欧阳志所说，里面空无一物。
这是上古鲛皇的眼睛化作的五色石，能够迷惑他人，摄取他人的灵魂，又被称为惑魂泪珠。莫说凡人，便是神仙，能承受住它的诱惑的，也没有几个。
云霄冷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志将七夕那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本，他按照云霄所说，将惑魂泪珠隐藏在了皮影天将的剑石上，只要那剑开始变色，便会对着乐笙施展惑魂术。怕被其他人看出破绽，他还提议一群人分开，只有他们两个去看了皮影戏。
事情原本进展顺利，乐笙也确确实实中了惑魂术，可不知怎的，打了他一巴掌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你说她清醒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是。”欧阳志说：“我特意问过，她说自己身体无碍。回去的路上我也一直观察，她确实没有受一点伤，就跟平时一样。”
“没有人能在中了惑魂术后安然无恙。”云霄一脸震惊疑惑。“难道，她早已没有灵魂？”
欧阳志不解：“没有灵魂的话，她怎么还活着……”
云霄不由得皱眉，她也不清楚。
惑魂泪珠是天帝给她的，不应有假。中了惑魂术后，哪怕能在死前破除咒术，哪怕是修为高深的神仙，也会承受一段时间的魂裂之苦。可乐笙完全不受影响，实在匪夷所思。
“先不纠结这个。”云霄沉下脸，对欧阳志严肃地说：“下个月的仙门比试，你可有把握？”
“上仙放心，您教的仙术，我都已学会。”
“好，不要再让我失望。”
修真界每五年一次的仙门比试，可谓是修真界难得的庆典。
南山弟子均可参加，而入南山未满五年的入室和外门弟子，则必须参加。
比试时会按照修行年限划分不同的擂台，以免修为悬殊的两者碰到一起。虽然往届拔得头筹的都是修行了数百年的修行者，但在有意修仙的外门弟子眼中，这是此生能入室修行的最后一次机会，因此也都积极地参与。
陆瑶从祝余那打听到今年胜者的奖励后，第一时间找到乐笙吐槽：“唉，每次仙尊们都是拿些没什么用的法器出来意思意思，真是生怕大家抢破头啊。你猜今年是什么？是个没什么用的破镜子。”
“镜子？”要不是规定了都得参加，乐笙更愿意宅在归一塔看书。
“问心镜。”陆瑶解释：“说什么能让人看清自己内心最想要的，是个了不得的神器。自己想要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么？我才不需要一块镜子告诉我。”
乐笙倒是对这个问心境有了几分兴趣，她想看看，她以为的自己想要的，和问心境给的，到底是否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