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苗秀卷了袖子,瞄准一条鱼逮到手里。
鱼儿好肥,约莫有三斤来重的样子。
活蹦乱跳的鱼,扬起尾巴甩了她一脸的水。
她都快抱不住了。
“爸,妈,大哥大姐,二哥,快来看,我抓到了什么?”田苗秀双手抓着那条大肥鲤鱼,欢笑地朝家跑去。
一家人正在愁苦不堪,听到她的欢笑声,心头的阴霾扫了几分,一起跑出了后门。
“苗秀,什么事啊?啊这……鱼?”刘腊梅担心小女儿,跑得最快,看到田苗秀手里的大鲤鱼,她又惊又喜,“哪来的?”
刘腊梅接过小女儿手里的鲤鱼,又喊着自家男人田长发快去找个东西装着。
“妈,我去拿桶来。”田国梁快乐地跑回屋里,找了个老宅中的旧木桶来,将鱼儿装在里面。
大家看着鱼,纷纷问田苗秀从哪抓来的。
田苗秀指着自家屋后两三亩地大的浅水塘说,“就那儿,我洗手的时候看到的,我就捉起来了,好肥的鱼啊,咱们晚饭就吃鱼吧。”
刘腊梅刚才就在操心晚饭吃什么。
他们带了点米来,但没有菜。
去村里买,指不定人家会怎么盘问她工作是怎么丢的,怎么全家都丢了工作。
她该怎么回答?
上头有人挑刺找他们全家麻烦,将他们全开除了,她人弱言轻有什么办法?
幸好小女儿捉了条肥鱼,这晚饭的菜有了,不必去村里看人脸色买菜了。
“我去把鱼杀洗干净,咱们晚上吃红烧鲤鱼。”刘腊梅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她进屋从行李堆里找到了菜刀,接过小儿子的水桶,去浅水塘边杀鱼去了。
其他人,则兴奋地围着浅水塘看是否还有鱼。
“呀,这儿还有条鱼。”田国梁激动了,“爸,大哥,大姐,看,那儿还有条大鲤鱼!”
“国梁,我也看到了一条,是条黑鱼。”田国栋也眼神放亮。
“啊,这儿还有一条草鱼!”田国梁也说。
哥俩兴奋地卷了袖子,跃跃欲试要去水里捉鱼,但被田长发拉住了。
“这塘里有这么多的鱼,会不会是别人养的啊?”老实憨厚的田长发,皱起了眉头。
田秀英不懂鱼塘,也慌了起来,“小妹捉了条鱼,妈已经去杀洗了,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要我们赔啊?”
田苗秀却微微笑道,“爸,姐,这是块野塘,没人管的,谁捉到鱼算谁的。”
地处长江边的汉县遍地是水塘,各村的屋前屋后,也随处可见水塘。
几乎每个村小队,都有五六或七八处水塘。
小的水塘三四亩,大的十来亩也有。
改开后,勤劳的村人们承包了田地和深水塘,但浅水塘特别是长满了芦苇和蒿草的浅水塘,无人问津。
这种浅水塘,深挖后挖掉芦苇和其他荒草,才适合养鱼或是种莲藕。
但代价十分大。
反正村里遍地是水塘,何苦要这个野塘?
再说了,这么浅,连续干上几个月就露出了塘底,承包了风险大太。
田国栋和田国梁想去捉鱼,也纷纷说是野塘。
“还是别捉了,一会儿我去问问队长,看这鱼塘是谁家的,免得被人说闲话。”田长发看着儿女们,叮嘱大家不要再去捉鱼。
“知道了,爸。”
下过雨,浅水塘的水太浑浊,塘中的水最深处才一尺,洗鱼是没法洗的。
刘腊梅将鱼鳞鱼肠清理后,提着旧水桶,走到较远些的地方去洗。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钟,有不少主妇们端着剥好的菜去水塘边清洗。
村里人为节省电费,大多烧饭早,在天黑前吃好饭早早上床休息。
她们看到刘腊梅,马上围了过去。
“这不是田五爹家大媳妇腊梅吗?来村里住啊。”
“你家吃什么菜啊?”
“人家从县城来的,怎会跟咱们一样吃萝卜白菜的?当然是鱼和肉啊。”
几个人说着酸话。
待走近些时,发现刘腊梅果然在洗鱼。
还是一条三斤来重的大鲤鱼!
一起睁大双眼,“啊,好肥的鱼!”
几个妇人一起嫉妒起她来。
刘腊梅脸色讪讪,表情不自然,“啊,是啊是啊。”
她匆匆洗了鱼,提了水桶,离开了水塘边的埠头往家走去。
身后,那几个妇人们仍在议论,那声调高的好像就怕她听不见似的。
“一家子全被厂里开除了,这是得罪人了吧?”
“指不定干了什么好事呗!”
“一个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回到村里能干什么活?过不了三五年,怕是得全饿死!”
“就是!被开除了还不知省点,居然吃那么肥的鱼!那鱼卖掉能换好几斤大米呢!”
“不会当家的妇人,一家子跟着吃苦。”
“可怜那四个没结婚的儿女跟着她受罪!”
刘腊梅听着那些话,气得浑身发颤。
她不是个会吵架的人,再说对方有四个人,她一人怕是吵不过,再说了,一回村就跟人吵架,将来家里人还怎么在村里生活?
刘腊梅忍着怒火,踩着村中泥泞的村路回了家。
看到家人们坐在堂屋的旧椅子上说说笑笑着,刘腊梅吐了口气,将心中的不快压在心里,进了厨房。
田苗秀看到了,跟着跑进厨房,“妈,我来帮忙。”
小女儿如此懂事,刘腊梅心说,她饿死自己也不会饿着儿女们,“好,苗秀来生火。”
刘腊梅微笑。
大女儿田秀英,也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中的灶台虽然是旧的,但却没有一丝损坏,架上他们从县城带来的铁锅,就是一个好厨房了。
另外,厨房中还有一张旧桌子,早被刘腊梅刷洗干净了,可以当饭桌。
田苗秀烧灶,田秀英拿出旧电饭锅洗米蒸饭。
刘腊梅掌勺。
就在母女三人一起做饭时,去找小队长问鱼塘的田长发回来了。
田苗秀马上跑上前,“爸,小队长怎么说?咱家后面的水塘是野塘吧?”
田长发点头,“嗯,队长说这块地方本就不是水塘,是块洼地,下大雨才有水,这几天连续的暴雨,将洼地淹了些水,才看起来像块塘。”
田苗秀早猜到会是野塘,她笑着说,“那就太好了,咱们将这块地方挖一挖,承包了养鱼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