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细细算起来,崇渊界距离浣灵川源头并没有那么远。否则云初柔也不会可以在那片空地上日日遥望浣灵川了。可后来的这几次她离开崇渊界,都恰好只是远远路过,并未真的靠近。前段时间准备今日的圣泉祭典,也也是一直待在崇渊界内,并未外出。
因此,此次前往,是云初柔与云易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前往浣灵川。
刚踏上云层,看着脚下松软的云朵,眼前却是四年前,自己和云易一起懵懵懂懂中随着碎星离开沧澜殿,前往神界的景象。第一次在崇渊界遥望浣灵川的那个黄昏日暮犹如昨日。四年倏忽而逝,她就要离开了啊。
如今,她也要如愿了,不用再盯着那个渺茫的背影,听着似有若无的流水声。而是真真切切地可以看到浣灵川,可以靠近浣灵川,甚至可以站在浣灵川上,代表人族参加令夙仙圣的祭典。可是,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的亲人们还在那里吗?他们能感受到自己的靠近吗?爷爷看到自己今日有所成就,会欣慰吗?
她叹了口气,抚上有些轻微抽痛的眼眶与额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今日自己决不能出错。不能让那些灵族们看不起。
天色将明,远处模糊的轮廓也随着众人的靠近逐渐延展开来。朦胧的光色之中,率先印入云初柔眼帘的是虹霓般的七彩霞光。无边无际额七彩霞光笼罩在云端之间,云层厚重而巨大,就连那尊雕像也被遮住了大半。云初柔便是望着这样有些奇异的景色被一同拢入了七彩霞光之中。
一进入霞光的笼罩范围,与他们一同前来的灵族便示意二人要驱散脚下云朵开始步行了。
云初柔与云易开始紧张起来。不能驾云,意味着他们已经到了浣灵川近旁。就如同崇渊界藏书阁前不得驾云一般,无论何人,是何身份,都不可在浣灵川尽头,令夙仙圣的尊像前驾云。天色还未大亮,这里除了这层层叠叠的白云,她什么都看不见。难道是今日天气不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自己就笑了。天界哪里有什么天气变化只说。
云初柔与云易也未曾想太多,跟着前面的几人一同朝前走去。她引颈而观,心砰砰直跳。那尊像就在不远处。此刻她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尊像的右肩膀。在云层中不断穿梭,那尊像的面容逐渐更加清楚地显露出来。
这是一尊女子的石像。如今云层高叠,她只能看到肩膀以上的部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所有的细节。女子的眼眸低垂,好似在深情地凝望着云层下的某处。双眉微锁,带着丝丝缕缕的愁意,若是单看眼眉,云初柔觉得令夙仙圣是十分悲愁的,那已经化为石岩的半垂着的眼眸中,似有雾气凝结,好像微微一眨眼,眼泪就会顺着面庞流下来。可令夙仙圣的嘴角却在微微上扬,无论如何看,都是在微笑的模样。这样一看,反而让整尊雕像所呈现出来的情绪扑朔迷离起来,充满了神秘和未知。但也不由得让人感觉到圣洁与迷离。面容如月似星,清亮圣洁。
在化成石像前的最后一刻,她究竟在想什么呢?是悲悯人族众生,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值呢?
云初柔想到这里,突然回神,而后苦笑起来。若是被其他灵族知晓自己的想法,恐怕会不顾自己的身份,当场处死吧。令夙仙圣心怀圣心,大公无私,一生皆为了天下苍生无悔奉献。又怎会觉得不值呢?难道是怀疑灵族无法维持三界秩序?这不是打了灵族的脸面吗?
她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只是随便想想,没有说出来。这时她才察觉到周围的变化。方才只顾着看令夙仙圣的尊像,自己已经在云上走了许久,她都没有察觉周围早已发生了变化。她此刻已经算是在仙圣娘娘的正前方了,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原来,方才她初时看到的高叠云层背后,是如此的景象。
云层上高低错落,皆是一个个可供一人站立的位置,分列在仙圣尊像两侧。尊像正前方的祥云不知名地迅速翻涌着,好似浪花一般,不像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云朵大多是固定的。像是一条白色的河练,也是一条沟壑,将两边站立的人泾渭分明地划分开来。云初柔顿时明白,这翻滚的云层之下,应当就是浣灵川了。按照她所了解的礼仪规制,祭典的第一个环节,便是要在这个位置举行。
她所站立的一侧,属于神界,而浣灵川隔河相望的另一侧,则是仙界与冥界的位置。原本应该三方分立的,但冥界人少,且冥界向来不大争抢这些,因而冥界众人便站在距离尊像较远的地方,只有冥主会在举行仪式时,才会来到最前方,与仙主和天君一同祭拜。
云初柔最初听到冥界这个习惯时,便下意识有些想笑,冥主是有多不耐烦与神界和仙界的人待在一处啊?不过转念一想,能教出司壑这样放荡不羁的儿子,冥主定然也是个不可常理论之的大人物。
那几个神侍将云初柔与云易带到这里让他们稍作等候,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等到人到齐,典礼快开始之前,定然会有典礼官来领他们去到该去的位置上。
云初柔与云易见几人走开,现在时间还早,周围没什么人,二人相视一笑,才觉得轻松起来,打量着四周。能够给他们一些时间自己适应可真是太好了,他们可不想一来就被所有人围观,那可真是太难受了。虽然他们也了解,这些神侍若不是因为自己要早早前来准备,又嫌麻烦还要再接他们一趟才带他们一同前来。但是二人觉得,早起一些也没什么。
云初柔四处打量着,但还是不自觉地被眼前的尊像所吸引,不由得想要了解眼前这个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三界秩序,给了人族存活于世的机会的女子。她感觉一直被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思绪所包裹,早已忘记了思考浣灵川和川中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