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
周摇也自己都没有好好观察过她身上的伤口,她倒是不在意伤疤增生,然后变得难看,她身上难看的疤痕多得是。
床帘将空间隔绝出来,他手还举着,等她。
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伤口,况且他还是个熟人,按道理周摇也应该更爽快一点。可这种事情上就是因为认识才更尴尬,虽然知道对医生来说没有什么性别之分。
她的伤口一个在侧腰上,一个肩头,剩下胳膊上的划痕没有缝针,经过这几天的养护已经结痂了。
周摇也躺在床上,衣服下摆撩起。
她真的很瘦,大号的创口贴贴住了伤口,陈嘉措轻手撕开创口贴,看着被碘酒染黄的皮肤表面,她侧腰上的伤口是主任缝合的,肩头的伤口是他缝合的,当时陈嘉措甚至还懊恼为什么念书的时候不将皮下缝合术练得再好一些。
视线里的人扭头侧躺着方便他处理伤口,眼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手套很凉,但是冰凉的触碰下,他手指的暖度又格外明显得传递到周摇也的皮肤上。
周摇也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听见他处理伤口时拿起医疗器具的声音。
陈嘉措:“伤口恢复得挺不错的,我下周一上班的时候过来给你拆线。”
周摇也没接话,她浑身都有一些不自在,尤其是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给伤口重新换了纱布。一处处检查过来,撩衣服解扣子,他的表情藏在口罩下面看不出来,像个没有感情、心无杂念的机器人。
指挥着她的动作:“坐起来,然后把扣子解开。”
周摇也坐起身,将衣服放下来,单手有些困难地将领子处的扣子解下来两颗,然后就没有动作了。
他手里拿着周摇也叫不出名字的医疗器械:“把衣服领子拉大一点。”
香肩半露的姿势。
他倒是不尴尬,职业操守不错,一边处理,一边说:“早饭吃了没?”
这回倒是和她的病情没关系了,周摇也嗯了一声,伤口碘酒消毒的时候还是有点痛,她蹙着眉,本能地要躲开。
“别动。”陈嘉措拿起纱布,弄成自己想要的厚度和大小,盖在周摇也肩头,撕开医用胶布,将纱布固定好。
伤口处理好的时候护士也来给周摇也挂水了,正想说她没事不要把床帘拉上,掀开帘子看见陈嘉措正在收拾医用废品,看了眼来挂水的护士,不是蓉蓉。
护士朝他打招呼:“陈医生你在换药啊?”
陈嘉措嗯了一声,问她:“蓉蓉呢?”
“蓉蓉也在忙。”LJ
说罢,陈嘉措端着东西就离开了,周摇也费力地将那两粒扣子扣上。护士拿着盐水国际惯例先跟周摇也确认姓名,将盐水挂在杆子上时,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小护士走了过来。
蓉蓉叫住了同事:“菜菜,你等一下。陈医生昨天说这个病人的留置针要换一下。”
要给周摇也挂水的人不解,让周摇也把手抬起来,拉起她的手检查了一下:“留置针不是挺好的吗?”
蓉蓉带着留置针过来的:“陈医生说她是左撇子,左手挂着留置针不方便。”
-
周摇也被捅伤的案子被交给了宋铎昀负责,案子不难,铁证如山。被告也没有要为自己申辩的想法,沉默站在那里等待着法律的审判。
结束之后宋铎昀给周摇也打了个电话,他下庭了:“大获全胜。”
就是胜诉周摇也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一切不过都是造化弄人。
“你什么时候出院啊?到时候出院要不要接你?”宋铎昀已经开车从法院回来了,提着公文包往律所走。
前台的合同工朝他问了个好:“宋律,这里有一个你的快递。”
宋铎昀和周摇也的电话还没有挂,他走过去把快递拿了过来,一个小盒子。他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买的充电器插头,签收的时候看见了还有一个周摇也的快递,狐疑了一下:“你都住院了还不忘网购呢?”
周摇也:“我没买东西。”
宋铎昀:“那我给你拆了,我看看是什么。”
……
半个小时之后,宋铎昀平躺在周摇也所在的医院住院大楼第七层的一张病床上。
大丈夫男子汉,宋铎昀自问没有什么怕的,可真等他从周摇也的快递里拆到一个装在玻璃罐子里生生砍下来的鸡头时,宋铎昀昏过去了。
血粘在罐子壁上,原本快递就把前台吓到了,等看见宋铎昀两眼一翻,直直往后摔下去的时候,前台惊恐加剧。
轻微脑震荡,别的没有什么大碍。
律师被恐吓的事情不少见,大家也只是简单经历过口头威胁,像周摇也这样被邮寄动物尸体的还是少见。
宋铎昀一开始没打算告诉周摇也真相的,结果送他来医院的同事顺道来探望了一下周摇也,一见面不小心多嘴,说漏了。
两个人的楼层之间差了五层,宋铎昀被要求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第一天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
他无聊得很,给周摇也打电话让她挂完水下楼陪自己。周摇也最近挂的水都少了,想到他摔进医院多少还是和自己有点关系,周摇也去了。
和陈嘉措正巧在电梯门口遇见,他刚上了一整个通宵,下午开始休息。眼睛里带着红血丝,打着哈欠和周摇也挥了挥手:“去哪里?”
陈嘉措按下下行键,注意到周摇也手上的留置针换了一只手了。
那落在自己手上的视线还是被周摇也发现了,他好像总是那么细心。周摇也给他解释是宋铎昀住院了。
听见这个名字,陈嘉措一愣,果然这个名字像一个棒槌一样,总能打疼陈嘉措。
陈嘉措语气很明显降下去了:“他怎么了?”
周摇也把同事说漏嘴的话告诉了陈嘉措:“也是因为我,所以过去看看。”
只是陈嘉措反应过来,为什么过去看看还得有借口,他们不是‘已婚’了吗?
疑惑越来越多,直到电梯来了,陈嘉措看见周摇也抬手按下楼层,左手上一点戴过戒指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婚戒的痕迹。
电梯里人不多,大家都靠在墙壁站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陈嘉措有点懵懵的,开口喊了她的名字:“周摇也。”
电梯正巧到了宋铎昀所在的楼层,陈嘉措跟着周摇也一起走出去。被喊名字的人回头看了一眼他:“怎么了?”
“你结婚了吗?”
他问完,视线里的人没讲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一幅画一样待在原地,直到眼睛眨动了一下之后,她嘴巴动了动:“你一个晚上通宵上班,人傻了?”
被骂了,但是陈嘉措一点都不在意。他现在只想知道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追问的姿态很强势:“周摇也,你结婚了吗?”
周摇也发现有点看不懂他了,如果他一直以为自己结婚了,那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如果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结婚,那应该先问自己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有点生气:“我守寡了,丧偶。”
不像是答案一样的回答,但陈嘉措有点激动:“你没有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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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宋铎昀觉得病床不是很舒服,嘴巴干,但是护士不准他喝水。看着一大袋盐水,他叹了一口气。
不上班虽然是好事但是也无聊。正无聊的时候,周摇也来了,身后还有一个跟班。
宋铎昀躺在床上和两个人挥手,他是个外热的人,在陈嘉措那里拿过周摇也的伤情鉴定,聊过两句,这对宋铎昀来说就已经是熟人了。
先招呼他们别客气,使唤周摇也给陈嘉措倒杯水,然后嘴巴不闲:“你说我这个能算是工伤吗?”
“不算。”周摇也没倒水,看见挂在床尾的病历,拿起了起来,手写的几个字,她压根就看不懂,随手翻了翻。
陈嘉措凑了过来,指着那几个她看不懂的字给她解释:“轻微脑震荡。”
术业有专攻,他还看见了床尾的片子,拿起来对着窗户,指着片子给周摇也讲病情:“看片子来说,不算特别严重。”
“陈医生,我这算几级啊?”宋铎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我是在工作单位,工作地点摔的。”
“你的工作是拆快递?”周摇也瞥了他一眼,手扶着床尾:“上次小王上班的时候在律所上厕所,结果地太滑摔断了尾椎,你看赔偿了吗?律所的资本主义羊毛不是一般人薅得动的,那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宋铎昀看她既然知道了,也就坦白了:“那我是给你拆快递被吓的,你赔偿我吧。”
周摇也嗯了一声:“快递是我的私人物品,侵犯隐私,赔偿吧。”
这天没办法聊了,手指上夹着二十四小时的心跳检测东西,指着门口:“我叫你陪我聊天的,你快气死我了,走走走。”
周摇也没走:“你还造谣,说你是我丈夫。”
宋铎昀一开始还懵了一下,很快就想到是周摇也送来抢救的时候,自己当时反应特别快冒充了家属签字:“我都挺身而出愿意为你承担风险,你现在怪我造谣?”
周摇也:“那算你诽谤。”
说着,她就要走了。
宋铎昀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不对!它们定义不一样,但是对我来说没区别,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