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
裴絮刚吃了头痛药就接到了周摇也班主任的电话,赶到学校只用了十分钟。
班主任推了推她的半框眼镜,解释:“你带周摇也去做个体检吧,查查她有没有艾滋病。”
裴絮头一次那么不想尊重一个老师,但是强忍着用包砸她的冲动,从包里拿出手机将自己之前在首府医院做的体检报告的电子版找了出来,将手机放在桌上:“这是我做的体检,孩子爸爸是在我们离婚之后才感染的,我和周摇也身体都很好。”
周摇也书包都没有拿就回家了,裴絮看她重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了,敲了敲门之后进去了,她将饭兜放到周摇也房间里。被子里的人声音闷闷的:“艾滋病是怎么回事?”
裴絮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从隔壁传出来了,原本以为赵芳是好心来关心她,结果现在闹到了这种不好收拾的下场。
裴絮犹豫再三安慰她:“你现在不用管这些,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先安心准备考试。”
不管这些吗?
专心准备考试?
听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有多难裴絮知道。
可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第二天周摇也就恢复如初了,早起吃早饭,然后去上学。
只用一个晚上,周摇也想明白了,想要逃避这里的最好办法就是之前计划的,好好考试,然后离开这里。
周摇也就是那么一个人,越是有人对她闲言碎语,她就越是要用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成绩和学习状态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林桥看着像以前一样出现在校园里的周摇也,竖起了大拇指:“牛。”
陈嘉措也觉得她很厉害,可是总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裴絮收到了法院的传唤,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那个男人为了房子要把她告上法庭。她不得不启程去首府,看着恢复如常的女儿,裴絮也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是裴絮去首府打官司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受不了临阵脱逃了。
傅沛在诊所里听着赵芳坐在人群中心,不知道第几次将裴絮离开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不同的人听。最后没忍住开口:“林溪妈,你还不回去做饭啊?都要四点了。”
赵芳一看墙上的钟,拍大腿:“聊忘记时间了,走了走了。”
送走了在这里开演讲会的赵芳,傅沛到点也准备走了,现在是陈嘉措高考前夕最重要的冲刺时间,她得做好后勤工作。
陈嘉措回家还是没有怎么习惯有妈妈饭菜香,将书包放下来,去厨房洗手,想到了今天和周摇也一起回来的时候,她说裴絮去首府打官司了,他冲干净手上的泡沫:“妈妈,你明天早上做两份早饭行吗?”
傅沛没多想:“学习任务重了,容易饿?”
如果是这样需要带一些饼干。
陈嘉措摇头:“是周摇也,她妈妈去首府打官司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没早饭吃。”
傅沛使唤陈嘉措递盘子:“那你怎么今天晚上没喊她一起过来吃饭啊?”
陈嘉措将菜端出去:“可以吗?”
他想到了那天赵芳的话,放下盘子走到厨房门口:“我可以喊她来吃饭吗?妈,她真的没有那什么什么病,真的。”
傅沛看儿子这样子笑了笑,点头:“就是她真的生病了你也可以喊她来吃饭。”
她用抹布擦了擦碗底,端着最后一道菜出去。
陈嘉措如释重负,接过妈妈手里的菜:“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里那群人,甚至都不希望她去食堂吃饭,她就天天吃泡面。”
傅沛转身去盛饭,先将饭全部都铲一遍,一边盛一边压着碗里的米饭:“那你要告诉你的同学们这样子是不对的。和艾滋病人共用餐具是不会被传染的,甚至就连和艾滋病人一起吃饭都不会被传染。明天放学你带她一起来我们家吃饭,我给你们做罗宋汤喝。”
-
周摇也收到了傅沛第二天亲手做的团子。
青团。
里面是豆沙馅的,饮料是一瓶纯牛奶。最近天转暖,牛奶是常温的,纯牛奶能解青团的甜腻。
西德大街因为天气转暖,沿途的树重新恢复绿郁葱葱。海风也不再像冬天那么刺骨,校服里面换上了短袖的校服,脱去了厚重的棉袄,只是越走到学校周摇也就觉得这天压得越是低。
和陈嘉措在教室门口分开,其实以前也这样,但是现在和以前又不太一样。周摇也以前也总一个人,她甚至觉得一个人很好。可是现在一个人做任何事情她都觉得很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她可以心高气傲地说,她独行是不屑于与羊群结伴。
现在她一个人,再强撑着都装不出以前的样子,别人只会觉得是没有人跟她玩,而不是她不跟别人玩。
差不多的话,颠倒顺序就不一样了,可她不留给失败和嘲讽可趁之机。
虽然今天的考卷还是被弄丢了,传给她的考卷依旧被人故意弄在地上,然后林溪转过身朝她做作一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摇也不理她,弯腰自己捡起考卷,也不知道是谁从后面走过来,膝盖撞在她的后脑勺上。给予她第二次打击:“我听说你妈妈跑了,你怎么还不跑?”
地上的考卷还没捡起来就多了一个脚印。
情绪还没有宣泄出来,原本应该去教室的人,又折返回来。陈嘉措站在她们教室外的走廊上,从窗户外面递了一个小袋子给她:“我妈妈说给你准备了饼干,我都忘记给你了。中午一起吃饭,食堂门口等你。”
那时候周摇也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上,后来她才慢慢明白这种时候逆大众站出来的人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他或许会落得和自己差不多的下场,但是陈嘉措还是照样每天找她一起上学,晚上喊她去他家吃饭。
傅沛会每天准备两份早饭和两份垫肚子的饼干,傅沛从不在晚上她去吃饭的时候把饼干给周摇也,而是叮嘱陈嘉措等周摇也到教室再给她。
周摇也知道那会显得她在学校里没有那么孤独。
这是傅沛的温柔之处。
高三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周摇也还是周摇也,稳稳占据着第一。
拿到成绩单和考卷之后,周摇也整理书包,她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书包,陈嘉措已经在教室外面等她了。他一路上喋喋不休,从作业聊到月考成绩,再说到今天林桥没考好,他又让周摇也猜猜今天他妈妈会做什么菜。
傅沛给她准备的饼干还有一包,周摇也和陈嘉措走去他家的路上分掉了,周摇也兴致缺缺,她现在每天都觉得很累,她有些无措和不解,因为通常她不会在学习中产生疲倦感。
躁狂的药物已经停了,但是周摇也发现自己仿佛一直都在服药一般。
西德大街旁边的海又热闹了起来,不多时热浪将会席卷码头,那时候就是夏天了,也是他们高考的时候了。她望着那海,再一次产生了拥抱它的想法。
她对教室的桌角,对西德大街上从他们身侧行驶而过的车轮都产生了兴趣。
傅沛今天做了糖醋鱼和排骨汤,周摇也去卫生间洗手,出来的时候陈嘉措在端菜,桌上已经倒了两杯果汁,厨房里傅沛在做最后一道开胃的凉拌菜,让陈嘉措端着饭先出去等。
周摇也看着阻隔厨房油烟的玻璃门,门后隐隐能看见傅沛的身影。陈嘉措把碗放下后,去开电扇。
风将周摇也的头发吹起,她将视线从门上移开,陈嘉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拿着筷子不夹菜的那头,将筷子递给她。
周摇也问:“陈嘉措,你们家真的是滨城人吗?”
陈嘉措是第二次听见周摇也这么问了,他觉得这是周摇也独有的夸人方式。
他笑:“周摇也,每个城市都有讨厌的人存在。”
周摇也用筷子夹了几粒米饭,若有所思:“那滨城讨厌的人的浓度有点太高了。”
她刚说完,傅沛将一盘酸辣凉拌海带端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鲜盒,准备等会儿给在诊所上班的丈夫送餐过去。
傅沛不是精致打扮的人,可能是因为在诊所上班的原因,一眼望过去身上没有任何珠宝饰品做装饰点缀。但周摇也还是觉得她很典雅素净,陈嘉措的眼睛是遗传傅沛的,母子两个眉眼之间特别像。
餐桌上自然要聊到今天刚出的月考成绩。
陈嘉措的成绩一直在进步,傅沛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认认真真地看着陈嘉措的考卷,然后夸了句:“真棒。”
虽然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和物理最后一道大题都丢了,傅沛看见了也只是让他下次再遇见同类型的题目不要再丢分了。
周摇也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教他的时候他会问什么周摇也不能进行鼓励式教学了。
傅沛对他就是鼓励式教学。傅沛也问了周摇也的成绩,周摇也这种别人家优秀的小孩确实挺让人自惭形秽的。
傅沛没有将成绩的讨论在餐桌上进行太久,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还是希望孩子的压力不要在一直不断的成绩讨论中无形增加。
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了明天早上的早饭,从几天前周摇也过来吃饭开始,傅沛一直没有问周摇也她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也不问为什么离开。
她并不像赵芳那么多嘴多舌,她热情但是不让周摇也觉得变扭,不会给她夹菜但是每一道菜都是摆得离她近。
她不提醒周摇也在阵雨天记得带伞,而是会多放一把伞在儿子的书包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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