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周摇也不是一个喜欢认输的人,饶是这样也在学琵琶的时候也偷偷躲在被窝里哭过好几次。
一边哭一边练,就为了通过考级,有证书了让学生简历好看一点。
场下的人都不是行家,听不出曲子里是否有情感,不懂递进。只是看着周摇也的指法以及入耳急促的琴声就觉得很厉害,他们只能欣赏浅显的表面。
这就够了。
陈嘉措猫着腰路过了林溪,她看见是陈嘉措,挪了挪位置让他得以走过去。
陈嘉措胆子挺大坐在周摇也的位置上,松了口气,和旁边林溪打了个招呼:“还好赶上了,你表演了吗?你哥在隔壁看跳舞,等会儿就过来。”
林溪嗯了一声,其实她哥来不来都不重要,想说‘你来就好’。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记着歌词的本子,这首歌已经唱了很多遍了,歌词也滚瓜烂熟了,但这会儿她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手指扣着本子,紧张感袭来。
林溪余光看见他的袖子在动,抬头是他对着周摇也做一个禁言的拉拉链动作。
对视的视线明目张胆。
林溪看了看周摇也,又看了看陈嘉措。
不同。
他对周摇也和对她不同,周摇也对他和对她们也不同。林溪的第一反应是慌张,第二反应是不管如何他们两个最好不要在一起。欲望丑陋直白地展示在她自己面前。
她有些自惭形秽,但又继续这么想着祈祷着。
林溪妄图将他的注意力从周摇也的表演中分走:“晚上跨年,还一起放烟花吗?”
琵琶声急急,他似乎没有听见,视线一直在那个弹琴的人身上。专注,又认真。
不是第一次看她弹琵琶了,白炽灯落在她和琵琶上,他不知道琵琶是什么材质,但灯光落在上面闪闪发光。
窗外是黑沉沉的天,这十二月的天寒地冻仿佛和这个琵琶声无关,和她好像也无关,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被她演绎出来,她像是坐在竹林里的武侠主角,火焰从琴弦上迸发出来。
一首曲子结束得很快,周摇也抱着琵琶拿着琴谱在掌声中走回了座位。
陈嘉措占着她的位置,这种串门现象似乎很常见,班主任在教室里也没有管,周摇也看见林桥也来了,坐在对面和她们班上的男生在说话。陈嘉措坐到旁边课桌的空位置上,还在给她小声鼓掌:“你晚上有什么事情吗?”
周摇也先将琴放回琴盒里,他上手帮忙,琴盒开关扣上,她将固定指甲的胶布拆下来,从课桌里把专门装指甲的盒子拿出来。
晚上能做什么事情?滨城这个地方没有夜生活,有一个像是废旧了的电影院,似乎都没有什么最新院线电影排版,周摇也现在也没有辅导课兴趣班要上,每天就是那么些一直重复的事情。
她将甲片放好:“洗澡,做作业,睡觉。”
陈嘉措又问:“今天跨年,放学之后去不去海边放烟花?”
周摇也本能地想拒绝,‘不去’两个字都已经在嘴边了,但是脑袋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放烟花。她又有一些犹豫,首府有璀璨霓虹有象牙塔有无人机的灯光秀,但是唯独没有烟花表演。
从周摇也有记忆开始首府就禁放烟花爆竹。
对她来说跨年是从辅导班里出来,看着不远处商场的广场显示屏进行倒计时跨年,然后回家继续写作业。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跨年夜。
烟花只有游乐园里始终如一的烟花表演,还全是人。
陈嘉措问完,看到周摇也没有直接拒绝,顺竿子下:“那我回家放个书包,到时候去你家喊你。”
仿佛是看穿了周摇也有些想去的心情,他还特意补了一句:“赏个面。”
周摇也把收纳好指甲的盒子装进了书包里,点头幅度不大。
不大就不大,至少虽然是答应了。
教室里林溪还在表演,一首不怎么好听的流行歌曲。她拿着麦克风,声音被放大了,但好像钻不进那个和周摇也讲话的人的耳朵里。他只是在听见众人都鼓掌的时候,膝跳反应似的跟着拍了两下手掌。
周摇也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分走他全部的注意力,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就是板着张脸他都乐意跟她说话。
-
林桥回家又吃了一碗饭,等他吃饱喝足后和陈嘉措都打了一个电话了,林溪在楼上还没有下来。
他在玄关处穿好鞋,喊了一声林溪。
这不是小孩子第一次去海边放烟花了,滨城这个地方小,全是熟人,赵芳没有拦着只是叮嘱了两句放烟花的时候注意安全。晚上回来的时候要和林溪一起回来,从钱包里掏了张百元的钱给他。
从窗外看,他们家外面立着两个人,正准备再催一声林溪,她倒是下来了。
在楼上磨蹭了那么久,是换了套衣服。
赵芳看见了二话没说叫她去换了:“你真是不怕冷,这件大衣你这个天能穿到海边上去的啊?给你鼻涕都冻住,给我去换掉。”
林溪系上围巾,没听赵芳的话:“我不冷。”
要风度不要温度,林桥拿了钱和手机已经开门了,林溪还在找去年新买的没穿过几次的长靴。
屋外的两个人都只是脱掉了一件校服外套,周摇也戴着手套和围巾,还系着格纹的围巾,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仿佛待嫁闺女,林溪磨磨蹭蹭最后也跟着林桥后面出门了。放烟火的地方就是西德大街那附近的沙滩上,黑色的海水如同被禁锢的野兽,锁铐铐住了它的手脚,它不断地奋力挣扎朝着岸上扑来,然后再被拽回深海里。
最近雨夹雪,沙子有些潮湿,一脚踩下去就粘在了鞋上面。一个个脚印将沙滩上踩得‘千疮百孔’,即便是有风也无法轻而易举将一个个脚印吹散,沙滩上排球场的球网已经收起来了,老旧的救生塔也收掉了夏日的遮阳伞。
来海边上放烟花的人不少。
他们来的不算早,陈嘉措他们班上几个男生已经到了。抬手叫他们过去,周摇也走在最后面,越走到这里,海风越大。和小腿差不多高的礼花桶已经摆在了沙滩上,耳边他们用滨城方言交谈了两句,周摇也听不懂,也听不清,耳边全是海风和海浪的声音。
她有些自私地躲在陈嘉措身后,一来是和那群男生不熟,二来是能避风。
他注意到了身后的人,回头问了一句:“冷吗?”
周摇也吸了吸鼻子:“冷。”
她实在是不习惯南方的冬天,有些后悔来看烟花了,还不如在家里开着空调不用受冻,心里祈祷着他们可以速战速决。
陈嘉措听罢又转过身去,不知道和人说了什么,然后回头招呼周摇也跟上他。
他们从沙滩上离开,走到沙滩对出来的便利店门口,半包围式的便利店前门将风阻隔了开来,他说等会儿可以在这里看,沙滩上风太大。
便利店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生意了,全靠着后面的棋牌室赚钱。
陈嘉措看见了摆在显眼位置的仙女棒和小孩子喜欢的小鞭炮,转身进了小卖部,各买了一些之后又买了个打火机。
陈嘉措把手里的东西摊开:“先玩一个过个瘾?”
周摇也倒是知道仙女棒,毕竟照片神器,但是她挺好奇和火柴盒差不多大小的鞭炮是什么。陈嘉措打开给她看,里面装着好几个只有一个指节长度的小鞭炮,他拿着盒子,让周摇也像划火柴一样,照着侧面那块擦火皮上划。第一下没着,第二下还是没着。
他倒是鼓励式教学:“再来一下。”
第三下,火星从摩擦处产生,还有一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的白烟。
周摇也将手里的小鞭炮用力丢出去,然后捂住耳朵抱头闭眼,一系列动作快准狠。几秒后,周摇也听着闷闷地一声‘bm——’,还没有饭兜打喷嚏来得响。
陈嘉措笑:“这个鞭炮真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尊敬。”
周摇也突然生出一股被嘲笑的羞赧,错开视线,说了句:“无聊。”
沙滩上那几个人在做准备工作,陈嘉措拿着打火机给她点仙女棒,他手挡着风,但火苗还是摇曳,呲得一声像萤火虫一点短暂的发亮,最后在手里剩下的就是一根细钢丝线上如焦炭一般的燃烧后物质。
仙女棒在周摇也手里燃烧,余光里林溪哆哆嗦嗦地从沙滩上小跑过来。
陈嘉措没看见从夜色里走过来的人,看见周摇也随意的晃动着手里的仙女棒,包装快空了,他习惯性里捏了捏里面还剩下两根,他拿了出来:“还要不要玩?”
“不了,那边什么时候开始?”周摇也刚准备把燃烧过的仙女棒丢进垃圾桶里,陈嘉措伸手和她交换了,把燃烧过的拿走,又把最后两根给她。
陈嘉措估摸着要开始了,朝着沙滩上看去时,才发现林溪过来了,干脆直接问她:“林桥他们弄好了没?”
林溪身子有些僵了,身上的衣服光好看了。她站到陈嘉措另一边:“要开始了。”
陈嘉措按着打火机帮周摇也把最后两根点上,火苗蹿出的瞬间,仙女棒亮了起来,沙滩上的巨响同一时间传来,□□升到空中炸裂开来,简单的烟火颜色成了漆黑天空中月色和星星之后的第三种发光物。
周摇也没有任何心理设防,手里还拿着两根燃烧的仙女棒,抬手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但又反应过来可能会把衣物烫坏。下一秒,一只手隔着连帽外套的一层布料扣在她耳朵外面。
所有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在布料和他掌心之外。
周摇也只能看见一个嘴形。
他说——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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