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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斯白路过客厅时,祁奶奶正拿着遥控器换台,听祁斯白说要下楼去给江逾声送落下的作业,挥挥手让他快去。
等祁斯白换好鞋,祁奶奶忽然喊“等等,把垃圾也拿下去倒了吧”,而后趿拉着拖鞋噌噌噌往厨房走。
祁斯白一愣,转身就溜,大门都没来得及关。
厨房门口,祁奶奶啊了声,一下反应过来,差点想把人揪回来教育一通:“小声帮我洗碗是一回事,帮你倒垃圾是另一回事啊!”
祁斯白站在电梯前挥挥手里的作业纸,陪着笑说:“诶,那我还跑腿给他送作业呢。”
一直到站在三单元那扇需要刷卡才能进的单元内门前,祁斯白才想起来,江逾声周三晚是不是要做家教来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门禁机上输入102,按了呼叫。
很快,机子嘀一下接通,祁斯白没等那边说话,就先解释:“你作业落我桌上了,我给你拿过来,没打扰你吧?”
江逾声的声音被机子扭曲得有些奇怪,又有种很微妙很轻微的熟悉感,从音响里呲呲啦啦传出来:“没事,我开了,你进来吧。”
小区门禁机的通话质量一向劣质得感人,祁斯白没多想,开门进了楼道,又拉开靠外一侧的另一扇门,一抬眼就看见102门口,江逾声在等他。
祁斯白走过去,指了指门内:“你在给小朋友上课吗?”
“限时让他做两道题,”江逾声说着,看一眼祁斯白手里的篇子,“谢谢啊。”
祁斯白听江逾声这意思是还不着急进去讲课,也就玩笑着说了句:“不用谢啊,你祁哥我人就是这么好。”
说着,他递作业的手又忽然往回抽了下,一时兴起道:“啧,江神,叫声哥吗?叫哥,我就把篇子给你。”
“嗯,哥。”江逾声叫得顺畅又敷衍。
趁祁斯白愣住的那半秒,江逾声垂眸将作业唰一下拿走了,而后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说:“不过,我比你大啊,到底应该谁叫谁哥?”
祁斯白将信将疑:“……你知道我生日?”
江逾声淡声解释:“嗯,听陈老说的。”
祁斯白哦一声,倒是没纠结陈老为什么会跟江逾声说他的生日。开过玩笑,他也就不占用人小朋友的老师了,“那我……”
江逾声忽然说:“进来坐坐吗?”
祁斯白:“……啊?”
“我这边快好了,”江逾声看着他,低声商量:“你等我一下?”
祁斯白顿了顿,也不知怎么就应了句“好”。
进了门,江逾声关上大门,给他找了拖鞋,把人领到沙发边。
书房里的小男生忽地扒着门框,探出一个脑袋来。祁斯白一抬头和他对上视线,就听这个大概是读初中的小朋友朝他脆生生地喊:“哥哥好!”
江逾声站在祁斯白面前,祁斯白朝一侧探了下身,笑着朝他挥挥手说了句“你好啊”。
江逾声似无奈地回头看了眼学生,“又跑出来干什么?还是写完了?”
“没有。”学生吐了吐舌头,朝祁斯白控诉般地眨眨眼,就又乖乖回去做题了。
江逾声回房前,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零食盘和祁斯白说:“你坐,想吃什么随便拿。”
一直到房里传来江逾声给人讲题的声音,祁斯白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时,他都在想: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就突然答应进来坐会。
……他送完作业不就可以走了么??
祁斯白从裤兜里摸出耳机,连上手机后,随手打开了YY,点进余音绕梁的公会频道。
今晚的直播氛围稍微正常一些,歌手按部就班地唱着歌,粉丝们在公屏仿佛机器一般刷着小红花,偶尔冒出几句坠着一连串感叹号的“好听”。
一回生二回熟,听过几次直播,上次又在公屏发过言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能融入这个频道的氛围。
他翻了翻麦序上的人,没看到小J,就学着其他粉丝们可爱又沙雕的方式,在一个歌手下麦,下一个歌手正窸窸窣窣找伴奏、半天没开始的空档,问了下暮归今晚播不播。
公屏很热情地解答他。
[不播吧]
[说不准啊,归大这人,最近两年的冒泡时间就是突出一个任性、十分任性]
[哈哈哈哈像上周那样,微博突然冒出一条播不播的通知,那几乎是前所未有]
小J不在,祁斯白听的兴致也就不怎么大了。没听一会,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起身去找卫生间。
路过书房时,他往里瞧了眼。
从门口的位置,恰好可以清晰看到屋里的书桌。江逾声一手托腮,另一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小朋友坐在他左侧,两手放在腿上,身子前倾到脑袋仿佛要挨到桌面了。
江逾声讲得很耐心,说上几句,就会去看看学生的反应,确定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讲两句,他侧眸看看那小男生头顶的发旋,用很正常和寡淡的语气说:“你是想把这卷子吃下去吗?”
祁斯白在门口听得想笑。
那学生刚开始以为江逾声是在说题,下意识“嗯嗯嗯”着点头,点完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下巴在纸上挪了挪,侧头去看江逾声。
江逾声挑了下眉。
学生顿了顿,噌一下把下巴抬起来,看着篇子左下角几个若隐若现的仿佛飘着咖啡味的唇印,傻乐着挠了挠头。
江逾声忽地侧头朝门口看来,祁斯白解释说:“去下卫生间。”
那学生唰一下转过半边身子,扒着椅子,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那边,亮着灯的那个门就是。”
祁斯白笑了下,点头说好,让他们继续。
等祁斯白出来时,江逾声和学生都坐在沙发旁,学生拿了袋小零食正吃着,江逾声就坐在祁斯白的手机旁边。
祁斯白脚下一顿,心里先是一惊,随即庆幸自己刚刚连了耳机,音量也调得很小。
毕竟,虽然原则上是十二点之后才有什么午夜场,但以余音绕梁这帮人的……行事习惯看,青天白日冷不丁就开始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祁斯白进卫生间也就两三分钟,他看着沙发上这两人问:“这么快就结束了?”
“其实已经超十分钟啦,”学生背着书包站起来,走到门旁,握着门把手回头说:“那哥哥拜拜啊,老师拜拜。”
江逾声跟着起身,朝祁斯白解释了一句:“他刚刚说要跟你说一声再走。”
祁斯白把学生送到门外,跟他说“再见再见”。
大门关上,祁斯白顿了顿,一时间产生了一种主人送客的错觉——
可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江逾声家莫名其妙地坐这么一坐。
他先是欲盖弥彰地绕回到沙发旁,迅速把自己那亮着屏幕的手机拿起来。见江逾声没问什么,他忙把YY退了,佯装自然地把手机和耳机放回裤兜。
放完,他松了口气,随口问:“这么晚,学生家长没来接吗?”
江逾声说:“他家长开车来,停在小区门口等他。”
祁斯白哦了一声。
“祁神,聊聊吗?”江逾声又坐回沙发上,随手拿了袋饼干。
江逾声的语气太自然,就好像在问“吃了吗”。祁斯白先是也跟着坐到沙发上,一个离江逾声不远不近的地方。坐完他忽然一僵,心说刚刚不会真是从耳机里漏出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刚刚那小男生还在,要是听到……
“所以,你之前躲我,是因为贴吧上那些贴子?”江逾声语调里带着点说不上是调侃还是什么意味的笑,他撕开饼干包装,将开口的包装袋递到祁斯白身前,“吃一块?”
祁斯白垂眸看着,从三块里拈了一块放到嘴里。
他第一反应是,江逾声还真是,敏锐又直接。这和他对江逾声的初印象一致。
紧接着他想,他前两天对江逾声的猜测虽然无厘头又无理,但说白了也是被小J的事冷不丁冲击了一下,错觉罢了。
于是祁斯白笑了下,无奈又坦诚:“啊,是,也不全是。”
江逾声收回拿饼干的手,转眸看祁斯白。
客厅的顶灯在江逾声身后。他背着光,显得眸色有些沉,“还有别的?”
祁斯白耸耸肩,“起哄的人太多,好像全校都觉得我和你关系特别好,连陈老都调侃。但其实,我们刚认识一……两周?也不太熟嘛,总觉得有点怪,也怕你觉得尴尬。”
江逾声沉默了会。
就在祁斯白以为自己说中、江逾声确实觉得尴尬,正准备找补两句时,江逾声弯着唇角笑了。
他说:“祁神,我确实是……想跟你熟一下。”
祁斯白还没听人这么说过话,有点疑惑地“啊”了一声,自己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现在吗?”
“不是,”江逾声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纠正道:“从十五天前。”
十五天前……那就是江逾声刚转来那天。
祁斯白迷茫地语塞了会,才组织好语言:“……你前脚刚和陈老说,那道我做错的题就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后脚就……想跟我熟一下了?”
这话说完,祁斯白自己都乐了下。
干嘛,错的题太蠢,反而激起江老师的教学欲了?
“我不是说那题简单,但你的错法确实——”
江逾声看祁斯白下意识挑了下眉,决定暂时先把这一加一的问题放一放。
“我当时,还不知道你是祁斯白。”
祁斯白没太听明白,“……啊?”
“两年前,”江逾声靠在沙发上看他,“在七中,数学高联的复试考场里,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