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番,原本拿出来的食材也没有做,倒是电饭煲里隐隐约约传出来一阵烧糊的味道,掀开一看,米饭早就烧成锅巴了。
扶槐回房间洗了把脸走出来,额角头发湿漉漉的,纤长睫毛也挂了水,将眼底一点红血丝衬得鲜明。
林意七越发不好意思,转过身挡住了灶台上的狼藉,企图掩盖一下,“那什么,我们还是点外卖吧。明天……明天一定能做好。”
扶槐本来还没注意,见她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才挑挑眉走了过来。
一米九的身高,只稍垂下眼,眸光就自然而然地越过林意七的肩头,落向背后不太算得上规整的一个灶台。
应该说,乱得很别致。
没忍住挑着嘴角笑了下,低哼的嗓音轻慢,好像在嘲笑。
林意七的脸颊迅速涨红,哪有他这样的,刚刚说完那么伤心的经历,现在就嘲笑别人……想叫他不许笑,但是又想起他才从情绪低落里走出来,能笑笑也好。
只能红着脸推他出厨房,“我、我自己收拾,你去客厅点外卖吧。”
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抓住,随即整个人带进了怀里,他弓起了背,将下颚抵在她肩头,全身最大程度地将她包裹,很用力,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怎么办啊,小宝。”他闷闷地说。
林意七心口一颤,以为他又陷入了刚刚的低沉情绪,双手自下抬起,环抱过他的腰身,用力地,也紧紧抱住他。
然后吃力地抬起头看他。
两人的身高差不少,这样紧密拥抱时要抬头看他略显吃力,但她还是努力地仰起头,然后手心覆在他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小宝在听呢。”
紧扣的拥抱,隔着胸膛的温度,她好像能听到他的心跳,也或许是自己的心跳。
然后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说,嗓音带着点哑调,慢声说,“怎么办,小宝太可爱了,好想占有。”
原来在说这个。
林意七好笑地拍拍他的背,吃力地偏过头,“你现在不正占有着吗?抱这么紧,小宝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耳畔气息挥洒,滚烫得让她缩起脖子,不太自在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男人声音低沉。
“小宝,我说的不是这种占有。”
“………”
林意七耳根爆红,瞬间将他推开,结结巴巴地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手指被扶槐包裹,再牵到身前。
林意七下意识缩手,却被他攥紧手指,然后往手心塞进一部手机,推出了厨房,笑声轻慢,“开玩笑的,去点外卖吧。我来收拾。”
“………”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情绪还行嘛。
林意七瞥了眼厨房背影,也悄悄勾起了嘴角,转身走去客厅,猝不及防,被脚下一团毛绒绒绊了一脚,差点踉跄。
“喵呜~”
已经五分钟没吃饭的小铲煤工拉长嗓子控诉着。
捞起地上小猫掂了掂,好像又重了不少,想来最近是被扶栀买的冻干喂胖了一圈。
“还叫啊?都快变成小猪了!”
早就听说暹罗冬天会变黑。
抱在怀中仔细观察,好像确实比去年刚来时黑了不少。饶是屋子里开了暖气,也没抵挡住它黑.化的速度。
林意七想起来她第一次看到扶槐的猫时,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只黑猫……好像从她第一次看到它,就已经是一个黑不溜秋的状态了。
看这成色,应该养了有些年了吧。
抱着小暹罗在沙发上坐下,手心揉揉毛茸茸的肚皮,打开手机点外卖,顺口问了句,“对了,你的猫多大了呀?怎么这么黑。”
扶槐漫不经心回答:“应该算五岁了,一年比一年黑。”
想起自己手机上的账号有外卖券,就起身捞过玄关上的手机,一边问道,“那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养猫啊?因为喜欢?”
拿过手机,点开软件领了些红包,然后再切换回首页选择商家。
倒是没听到扶槐回答,奇怪抬头看他一眼,就见他背对着客厅正在擦灶台,动作好像停滞在原地。
“怎么啦?”
林意七提醒了一句,他才好像回过神来,轻咳了声,摇摇头,“没什么,它是之前领养的,挺可爱……就领回来了。”
“哦~领养的好呀。”
林意七弯弯眼角,看向猫爬架上呼呼大睡的小贴,自然而然说起,“小贴也是领养的。嗯……也不算是领养,应该说是收养的。还是之前小栀在水居那边的草丛里看到的小奶猫,她本来是自己想养的,但是后来发现猫毛过敏,就送给我养啦!”
“这样。”扶槐声调平淡,轻易地带过了话题,“看好外卖了吗?”
林意七眨眨眼,收回视线,“没有。”
……
用外卖解决了晚饭问题,不想扶槐一个人时又陷入低沉情绪,林意七在客厅陪了他好一会。
电视上放着没什么内容的综艺,扶槐问她新漫画的进度以及和落木言的合同,林意七窝在他的怀里,舒服得昏昏欲睡,意识飘散,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见她也困了,扶槐就将她抱回了房间,轻声说了“晚安”后关灯回房。
林意七睡得很沉,但其实梦得并不轻松。
梦里,她从第一视角的角度进入了扶槐的童年。
偌大的别墅,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人。
不一时,父母回来了,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走在前头,重重地将楼梯踩出声响,女人轻声跟着后头。
一声声嘘寒问暖,却好像撞在冰冷的墙面上,一声回响都没有。
沉默又紧绷的日常。
紧接着,画面一转,低压冰冷的角落。
透过一点狭缝,两个男人的西装衣摆交杂混淆在一起,晦暗的、沉闷的空气里交织着两人秽俗不堪的语言,好像一只大手将她的鼻息掩盖,她无法呼吸,闷地攥紧了拳头。
倏然,睁开了双眼。
黑暗寂静里,额头布满了薄汗。
……
另一头,或许是白天事情太多,久违的失眠再度重演。
墙边充电器一点幽邃的蓝光,浅淡的光落在男人微沉眉宇,像在思考事情,直到床头钟表转过一圈,才沉沉吸了口气,准备躺下。
也是在这时,听到门口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开灯,钟表显示凌晨两点。
这个点还没睡?
拉开门,房中光亮还未来得及照亮灰暗走道上的光景,就觉眼前一抹粉色晃过,紧接着,小巧柔软的身影就撞进了他的怀中。
林意七的动作很快,猝不及防地冲进他的房间抱住他。
扶槐也被撞着往后略略退了一步,然后才稳住身形,抬起手臂顺势环住怀中一小个身影。
语气中略带几分诧异,“怎么了?”
微微弯下腰,指尖拂过女孩鬓角碎发,察觉到她额角布了浅浅薄汗,贴着头发,气息也有些乱。
扶槐顺了顺她的头发,放缓了声音,“小宝做噩梦了?”
一小个身影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有些凌乱。不太清醒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扶槐心下了然不少,指尖勾过几缕贴在女孩脖颈间的头发,又将人带进怀里,手心轻拍后背,“没事了,我在,不要怕。”
房门侧对着对面半开的门,她的房间甚至没有开灯,大概是从梦中惊醒,连灯都忘记开就冲了过来,就连拖鞋都丢在床沿没有穿上。
扶槐垂下眼,余光扫过女孩踩在地板上的光洁脚跟,视线轻移,拍了拍她的背,“小宝,地上凉。”
说罢,微微弯下腰,林意七骨架本就不大,身上也没几两肉,轻轻一抱,就被搂着腰身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天花板上明亮灯光洒下,她脸上皮肤比较薄,眼角和鼻头都红得很明显,一看就是刚才哭过。
将房里主灯关上,只留了靠窗一侧的小夜灯,拉过床上自己的被子给她盖上。
一连串的动作,林意七以为他要走,急忙地拉了他的手问他去哪。
扶槐在床边坐下,隔着厚厚一层被子俯下身,将她揽在怀中,一下一下地拍过她的后背,“我不走,我就在这里……梦是反的,小宝不用怕。”
“嗯……”
在扶槐的房间,似乎空气里都充斥着他的气息,像冷冽又干净的雨后烟草,沉静又平缓,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和平静。
早春气温薄凉,夜里的温度不比白天,他穿单薄单衣坐在被子上,指尖慢慢凉了下来,却仍轻缓顺着她的背。不过多时,就听怀中人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就在他以为她要睡着时,听到她的声音轻缓,
“你说梦是反的,可是我梦到的是我变成了你,梦里经历过的事情,都是你现实中经历的……扶槐,我好难过,我不是怕,我是难过。”
说时,纤细手臂从棉被里探了出来,毫无间隙地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贴了过来,带着一点温热气息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难过的是,你经历过那些难过的事情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只有你一个人去捱过那些岁月……如果我能早出生几年就好了。”
话罢,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轻缓,在这样沉寂的夜里,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在他心口挠了挠,带过全身的血液微微躁动了起来。
半夜哭得这样伤心的一个小孩,竟然是在为他而难过。
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一种心情,只觉得心中空缺了一大块的角落好像倏然被人填满。
他将她抱得更紧,宽大掌心覆在她的后脑勺,在她发梢落下一个吻。
“不用为我难过,小宝,我已经很幸运了,我遇到了你。”
……
清晨,林意七被扶槐床头的闹钟叫醒,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坐起来。
迷蒙的视线扫过房内布置,宽大的房间,冷色调的床品,很显然不是她的房间。
到这这么久,林意七从来没有进过扶槐的房间,因此确认自己确实是在他的房间里花了她好几分钟来完成。
林意七很懵,出于下意识地反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
还是自己的睡衣。
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想要确认她昨晚只是睡了个觉还是发了其他疯。
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床边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回忆起,昨晚好像是她做了噩梦吓醒后来找扶槐的,后头好像是她自己抱着人家不肯走,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堆话。
只记得后半夜,将她哄睡,扶槐似乎从床上起身要走出房间,却被她拉住邀请一起睡。
想到这,林意七就倒吸一口冷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叫你每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一下子给说漏嘴了这是。
后头扶槐说了什么来着。
脑子好像一团浆糊,她只记得半梦半醒,扶槐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温热的指尖抚摸过她的唇。
声音低哑,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小宝,我二十八岁了,自控力不是很好。你这样蹭,我会……体谅一下?”
“……”
靠!什么啊!!!
她蹭什么了!!
林意七倏然捧住脸,感受一阵热气从指尖蔓延攀爬上头皮,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没法见人了。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