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袅袅青烟,缠绕在人的身边。
富察氏近日已大好,平时不敢点的上等沉香,今日也是烧的尽兴。
“大奶奶您还别说,这钟老大夫的医术果真可称为‘圣手’!真是感谢简亲王爷……”
王嬷嬷一边在香炉旁拨着香灰,一边说道。
可没想却把不该说的,说出了口。
“简亲王?这与他有何关系?”
提起简亲王雅布,富察氏揉了揉额头。
王嬷嬷暗自掌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主仆二人瞬间都凝神不语。
“呃……回大奶奶,老奴就是在您病急那日去府外请大夫,遇到了简亲王爷的长随,然后这钟大夫就请来了……”
王嬷嬷支支吾吾,一会儿一个然后,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不是她不想细说,只是这事不好细说。
毕竟自家小姐已是公府的大奶奶,与这外男有任何关联都会有大动响,实在是这个时候太敏感了。
富察氏懂得自己奶嬷嬷的犹豫,嬷嬷自从奶了她之后,连家都很少回,甚至跟她进了图公府。
然而,她和雅布的前情,嬷嬷自然一清二楚。
那时候他还不是亲王,她也不是公府大奶奶。
可惜一切都过去了,随风飘散的烟火,早就燃烬了。
“有机会谢过就是了,嬷嬷以后也不要与亲王府人有任何联系才好,眼下这有心之人实在太多,也很难对付。”
富察氏平淡无味的说着,又暗涵了些警告。
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嬷嬷,而是图府内看似平静,可脚下踩的都是暗涌。
少筠被扔下的事没有头绪,又听说桦哥儿犯了规矩,也归到了朗月园头上。
生病的身体,确实难支。想要保护女儿,她首先就要养好身体,才能和这些人抗衡。
王嬷嬷头上沁出了汗珠,侧立在了富察氏身前。
“奴婢省得了,赶明儿就谢了去,今后再也不会给大奶奶惹了麻烦!”
富察氏低垂眼眸,轻轻的啜一口茶。
过往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有的还是那恬淡的美丽。
“我只想保护好我的筠儿,她才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富察氏不知在想什么,下意识的转动着腕间的翠玉手镯。
其实,少筠在门外已经候了多时了。只是,满桃跑来回话,才没有进门
满桃急急带来的是小伍子的第二次回禀。
那日小伍子得话后,乔装在偏殿等了些时候。不久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也是佯装求签,实则是取信。
小伍子跟了那人来到了城内的客栈,就不好再跟了。这几日他又去盯看,却并未再见那个少女。
能力和权利的有限,确实是掣肘着这机灵的小伍子的因素。
不过,他也提到,听这少女和人说过一句话,听着像蒙语。
综上所述,虽然没有什么头绪,可也证明了小伍子还算堪得用处,可以从这人衣食言语中得出些信息。
少筠摇摇头,告诉满桃与小伍子说先别盯了,毕竟他也不能总请了假不在府里作活。
剩下的事,该交给自己来做了。
一切交代妥当,少筠推门进了屋。
扑面而来的香气和富察氏的凝重神色有些不相适宜。
“额娘吉祥,女儿给您请大安了。”
少筠面含浅笑,看着额娘见好,心情也好的不得了。
少女的娇俏模样,让人看了,心里水滴般柔软。
“起来吧,我的小筠儿。虽然这大半年我们园子用度吃紧,可额娘见你,怎么越养越是水润了。”
看着女儿,富察氏眼睛都笑弯了。
她拉起女儿的手,就握在了怀里。
“当然是额娘教养的好,等阿玛回来了,也是要夸我又孝顺又美丽的呢!”
小女儿神态的少筠,每每都是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才展露。
“你阿玛还夸你?最先就会说你不许撒娇,看你还乐不乐。”
富察氏用手轻点了女儿的额头,宝贝似得看着女儿。
“阿玛、额娘都疼女儿,自然如何都是不舍得说的。”
少筠鲜少咧嘴笑,今儿可是难得一见,逗得富察氏也幸福的笑着。
屋内的温馨时刻,是自从诺敏失踪后难得的时刻。
人们都喜欢麻痹自己。那样,一些不好的、难心的感受都会通通的盖过。
“大奶奶,一会和小姐在正厅用膳,还是摆在外间?”秋姑姑不知何时转了进来,问道。
“就摆在外间吧,不去正厅了,就我和筠姐儿两人,也撑不起来。”
自诺敏出征后,富察氏就不太愿意把膳食摆在正厅里,因为实在太冷清。
看来,家里没有了世子爷,确实是没有了主魂的。
“好的,奴婢这就吩咐。还有就是,前院门房带过来一个大箱笼,说是乌拉那拉府上嫡小姐给我们筠姐儿的。奴婢命人抬进来吗?”
秋姑姑又说道,继续等待主子示下。
“大箱笼?明慧也没提起过啊?抬进来看看吧!”少筠也纳闷儿着,明慧这什么情况。
俩丫鬟没太使力,就提了进来,看样子里面的物什也不是很重。
少筠起身接过秋姑姑手中的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插锁。
“这丫头,送一箱什么啊…………”
少筠刚抬起箱盖,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这满满一箱子的画轴,望一眼外装裱,就知道一定是古画或者是名画。
惊吓的够呛,少筠一激灵,“咣当”一声盖上了。
“装的什么啊?怎么还盖上了?”富察氏倒是好奇女儿的反应,为什么如此强烈。
“啊?没什么啊,额娘…”
富察氏倚靠在塌上,又揉起了眉心,语重心长的说道:“筠儿啊,额娘知道你平时虽然净心冷性,可毕竟也是少女怀春之时,只要不是过了格,额娘都是允的。”
“额娘,您说什么哪?听不懂…”少筠一时红了脸,娇嗔的道。
王嬷嬷等众人见主子俩人这对话,也是摸不到头脑。
“额娘和你说,筠儿,如今你阿玛失踪未归,你和纳兰公子的婚事,也是悬着的。认识便认识了,不要太用情就好。”
富察氏话说的直白,也是仿佛说着自己的过往,不想叫女儿失去的时候伤心。
少筠听了额娘的话,先是感怀,又是摇头否定着。
“额娘,哪里有纳兰家的事儿,您多虑了。”
“额娘哪里多虑了,你藏也没用,就你刚才那一下子,箱盖里纳兰俩字赫然在上,大的很!”
富察氏调笑起女儿来,也是毫不心软,竟嗤嗤地笑了起来。
屋内其他人也是没见过小姐这气急又红脸的样子,都掩嘴笑了起来。
心下都道,筠姐儿长大了,也知道怀春了呢。
“额娘……”少筠又是一声娇喊,心里可给纳兰敏源骂个够呛。
不就是上次拿了印章让她掌眼,被明慧这丫头耻笑了吗?也不至于找了一箱子来,让她鉴定吧?
“秋姑姑,您快谴了人,给送回去吧,顺便稍个口信,说我能力有限,鉴定不了这么多画。”
少筠气鼓鼓的吩咐着,这回轮到秋姑姑惊怪了:“筠姐儿,门房说,乌拉那拉家送的口信儿说是送给小姐的,并不是求小姐掌眼的…”
“什么?送给我?”
纳兰敏源啊,家里不愧书香门第,果然书画太多了,放不下了?
少筠还待开口,门外满桃又急火火的来报。
“禀大奶奶、大小姐,老公爷从御前回来就晕倒了,老夫人叫您二位快去前院,老公爷可能不大好了…”
一句口信打断了屋内的祥和气氛。
顾不得什么大箱笼,少筠心急如焚的先奔了前院去,富察氏待收拾妥当再去。
满桃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心唱倒霉,为什么报忧的事儿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