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梅是尽量把万氏往好人堆里推,她若是真要撒起泼来,叫凳子更加为难。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凳子迟早要娶媳妇,你还能管得了他一世?再说了,有个妯娌,在外头也有个帮手不是?你还指望那些跟你一起嗑瓜子的帮你不成?”
董梅也算是好话说尽了,听与不听她就顾不上了。
万氏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瞥了眼刘妈,她侄女可不是吃素的,若是进了她家门,她这个大嫂的身份怕也是顶不住了。
“梅娘,你说的我都懂,就是……她侄女不是比凳子大不少么?我这也想着托人寻摸合适的。”
董梅暗笑,这万氏也不算厉害,大丫还没进门就对她发憷呢。
她这贪婪的性子也是因着没有婆婆管教罢了,凳子哥俩又敦厚,想着家里突然多一个女人,还是个厉害的,往后她说一不二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大个三四岁不打紧的。”董梅道,“大丫你也见过,真真是个好姑娘,会干活,会疼人。你若寻摸个十五六的丫头片子来,还不得你伺候她?这往后家里多了个能干的,大家有劲往一处使,过个两三年,兄弟俩一起盖个大院子,和和美美的,多好!”
万氏的脸色明显和善了许多,不似刚才那样拧巴。
刘妈更是惊诧万分,看着就要掐起来的架势,竟被董梅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以后大丫有这样的东家帮衬着,何愁日子过不好?
说了这许多,董梅瞅瞅门外,天已经大黑了。
“她嫂子,天黑了,你还是早些回去。”董梅起身道,“我今个说的这些话也请你好好想想,回头跟他大哥商量商量。”
见董梅没有把话说死,万氏这才揣着心事家去了。
刘妈赶忙给董梅泡了碗茶,道:“瞧你这东家当的哟,比亲嫂子还好。”
“刘妈,我总觉得这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不变的坏。”董梅喝了茶,叹息一声:“凳子他嫂子也不是大恶之人,好像她进李家门不久她婆婆就不在了,没个人管教。如今想到大丫要进她家门了,她心里其实是担心的。”
董梅对着刘妈笑了笑,“你尽可放心,凳子对大丫也是真心的。”
“放心,我放心。”刘妈接着收拾灶屋。
月夜星空的,院子里好热闹。
青禾喊来了苦菜苦叶姐俩,还有胡家的斌子,这几个凑一起玩得不亦乐乎。而青莲抱着的小四也不甘心,小手巴巴的想要凑过去。无奈,青莲只得抱着她跟那几个一起玩儿。
青柳则是被元喜缠着一起练功去了。元喜对青柳是又怕又黏的,他其实是挺享受被青柳管教的感觉。
董梅漫步过来,慵懒地靠在廊下。
“姜姐姐,辛苦你了。”她仰望星空,听着孩子们欢乐的嬉笑声,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秋菊就坐在亭子边的椅子上,也不应声。
两人心相知,秉性却不同。董梅毕竟是现代的灵魂,喜欢表达自己的感受。
而秋菊一般不会情绪外露。
“娘,我抱四妹去睡,您跟姜姨呆会子。”青莲抱着哈欠连连的小四过来。
董梅起身,接过小四,“娘来吧。”
走着走着,怀里的小四就睡着了,姐姐们都在家,她也凑热闹玩疯了。董梅把小四放床上,见她大姐还杵着,小声道:“你有话跟娘说?”
青莲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学校的事?”董梅抬眼问道,一手轻柔地抚摸小四的背。
“学校挺好的,有姜姨在,我们都安心呢。”青莲道,“就是家里……娘您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见小四呼吸均匀,该是熟睡了,董梅拉下帐子,拿起油灯走到窗前的榻边,“坐这儿,咱娘俩好久没聊了。”
“莲儿,你觉得哪里不对劲?”董梅问道。
“娘,我这也不常住家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青莲转过身子,一手撑在榻上,“我就是看袁爷爷不对劲,还有他跟顾爷爷之间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一样。”
刚才饭桌上两人互掐,看情形两人就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
特别是袁爷爷看她们姐妹几个的眼神叫人生疑,青莲道:“那眼神里似乎有说不清的意味,不似单纯的欢喜那么简单。”
董梅嘴角上扬,不知是这丫头第六感作祟还是观察力了得。
“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见董梅一脸平静,青莲不禁问道。
“我跟你一样,也仅是怀疑,不过……”董梅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娘以前说过的关于娘的身世吗?”
“记得一点儿。”青莲沉思片刻道,“有一次奶把我和二妹关在柴房一整天,待你日落回家后,冲进柴房发疯似的抱着我们痛哭,哭着哭着就昏厥过去了。正好那日爹在家,否则我们怕是要吃更多的苦了。”
“爹一直守着你。”青莲的声音有些哽咽,“半夜你醒来后跟爹爹说了一些话我听不大明白的话……”
至此,董梅心里有些激动,但面上不露。
她本是问去年跟她们以及大家说过的,她那要饭的爹不是亲爹这码事,哪里晓得能从莲儿这里听到些重要的线索。
“我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穷人家的孩子早熟,当时五岁的青莲已经懂得不少事,那晚的情形她记得很清楚,但是事后梅娘却闭口不提。
青莲沉浸在过往里……
当时梅娘受惊后昏厥过去,一直到半夜,睁眼见到守候床边的金水,她道:“相公,我也曾被关在柴房好几日,吃的是馊饭,喝的根本没有。刚才见孩子们惊恐卷缩的样子,突然头疼得厉害,我好像想起来当初被人抱走的情景。”
“既然疼,就别想了。”金水怜惜道。
“不,我还是要跟你说说,我怕明个又忘记了。”梅娘道,“当时我应该比莲儿大一点,模糊的印象里到处都是人,都是花灯,像是元宵节。我记得我跟着一盏梅花灯走,走着走着就被人一把抱走了,还捂着我的嘴巴,但是我听见有人在喊‘梅儿’,那就是我的小名儿。那声音好似就在我耳边,撕心裂肺的那种,我猜那定是我的家人。”
“你记得那是哪里吗?”金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