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定定地看着罗氏,“娘,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死也不会把钱上交的,除非你今个把我打死。”
“你?”见王氏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我还当着家呢!”
“娘,您是当家,那咱们把家里的账目算一算。”王氏一字一句道
这时院门口的人慢慢涌进里面来。她的三个儿子也来到她身边,想把她拉起来,可是王氏却叫儿子们也跪着。
王氏从李金水开始说起,那些年李金水为这个家赚了不少钱,盖了房置了地。罗氏手里还攒下了不少,全都偷偷塞给李金铭了。
说起李金水,竟然还有这么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为董梅不值,她一点好处都没得,还被磋磨个半死。
“啧啧啧,太恶了。”
“后娘有个好?”
“如今大哥不在了,镇上的花销不够了,就想法子从我们身上捞取。衙门奖励我的二百钱您要了去,元海他爹的工钱七百多钱您要了去,如今又要我的工钱。当然元康他爹倒也上交了百来钱。”王氏说到这停了下来。
一直淡定织毛衣的钱氏马上明白过来,王氏把账算到了她头上了。
“这差别太大了。”
“可不是,二房交了快一两银子,三房才交一百钱。搁谁心里好受。”
“可不,金富的两个儿子日日都下地,也是快要赚钱的人了。金贵的儿子读书就不说了,元珍那丫头,穿得比谁都好,细皮嫩肉的,这真当小姐养活呢。”
“呸,就那好吃懒做的货,谁受得了。”
钱氏脸色阴沉下来,又不好发作。
“若是孝敬爹娘,我不会说一个不字。他四叔下一次馆子就要五六百个钱,他的一件衣服能顶上我们五口人好几年的衣服钱。”王氏看看自个儿子露出了半截腿的裤子,苦笑摇摇头。
围观的人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罗氏真切地听到人说她偏心眼,脸上的腮帮子快要撑不住了。
“我不是不想供他四叔读书,只是家里这个样子,好歹能节约点,省着点花,我心里也舒坦些。一想到他逍遥自在下馆子,而我的儿子却面朝黄土背朝天,连个鸡蛋都吃不到……呜呜呜。”王氏哽咽着声音,“我也是当娘的,我的心也不好受。”
“是这个理儿。”
“读书本就费钱,镇子花销又大。”
“这也得看人,有的书生从家里带米粮过去,除了交给先生的,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那能一样?他是娶了镇上的娇娘子,不得讲排场?”
说到李金铭读书,罗氏怒斥道:“你个泼妇,你小叔子读书那是为家里读书的,不是为他自个儿。当初你们也都是答应了的,如今跟我算起账来,到时候我幺儿考了功名,你可别来沾光。”
“娘,读书是读书,花销是花销。”王氏道,“若是供小叔读书还得包括他大手大脚地花销,我宁可不要沾他的光。”
“好,好,到时候你别后悔!”罗氏道。
钱氏一听不妙,忙起身道:“娘,您别气着了,供四叔读书那是早就定好了的。哪能说变卦就变卦,这叫四叔知道了不得寒心。”她说完偷偷地给了罗氏一个眼神。
“弟妹,你打算出多少钱给小叔读书?”王氏哪里听不出来钱氏的意思,她自个不出钱,竟想便宜事。
“嫂子这话问得奇怪了。”钱氏挺着大肚子,往前走了几步,“各位婶子、大嫂、小妹,给评评理,哪家儿的钱财不是交到婆婆手里,由婆婆帮着管。”
在场的好些都是婆婆,立场跟罗氏是一样的,谁不想自个手里攥着钱财。虽说没罗氏那么偏心眼,但越是大家庭,一碗水怎么端得平哟。
见众人没话说,钱氏又道:“我如今是双身子,可能吃的好了点,活少做了点,嫂子对我有意见我也不恼。”
“若是以此为由,就不上交银钱给当家的婆婆,大家觉得这合乎情理吗?”钱氏叉起腰来,说得句句在理。
围观的妇人们哀叹道:“说的也是,若是见妯娌怀孕吃点好的,活干得少了就心生不满,这确实不该。”
“不光是婶子吃好的,元康和元珍都跟着吃好的。”元林突然起身,对着众人道,“每次我娘煮一碗鸡蛋给婶子吃,有时候三个,有时候四五个,婶子都分给他两吃。”
“他两吃了还不干活,元珍连择菜这样的活都不做。”元喜也气得起身,“我娘赶早起来,做饭喂猪,打扫院子,在去上工,晚上到家,全家人都甩着手等她来做饭,饭桌上挑三拣四的,这不好那不好。吃完了嘴一抹,剩下的碗筷还是我娘收拾。”
“大家评评理,这些都是我娘该着的吗?”元海也忍不住道,他拍拍王氏的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吃个蛋怎么了?奶都不说我,轮得到你们来说我!”被人挑了毛病的元珍,蹭蹭地跑到哥仨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道。
“哟,这真是个没规矩的,竟然指着爷们的鼻子说话。”一妇人摇摇头道。
“都是给惯的!一个丫头片子,爬到哥哥们头上,真是少教。”
钱氏嘴角一僵,这丫头太沉不住气了,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被她几句话给浇灭了。
“珍儿,过来,这没你说话的份儿。”钱氏怒斥道。
“娘,我怎么不能说话,他们刚也说了。”元珍道。
天黑了下来,李光祖父子两才进屋,把旁人都劝离了,院里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还跪着干什么?赶紧烧饭去,要饿死全家啊。”李金富本也想着好好说话,但一见到罗氏的眼神,就贬斥起王氏来。
“他爹,你的意思是我不做饭,大家都得饿死?”王氏冷冷道,“今个我就不做饭了,看看明个咱家是不是全变成死人了。”
李金富被怼的抬起手来,但见王氏脸上的竹条血印,手僵在了半空中。
三个儿子也怒瞪李金富,搀扶着王氏回了自个屋。
李光祖什么话也没说,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罗氏更加来气了,顿时哭哭啼啼起来,骂老头儿怎不跟短命鬼去了,骂大儿取了媳妇忘了娘。
“娘,我饿。”元康抚着肚子道。
钱氏也摸摸肚子,她也饿得厉害,她看了看钱氏,“娘,要不我去做饭吧?”说完挺着肚子缓缓朝灶屋走去。
罗氏怒气未平,根本没在意钱氏说什么,待她起身到灶屋时,钱氏娘仨已经吃了一碗鸡蛋下肚。娘几个来不及洗碗,把那剩有残羹的碗搁在了角落的桌子上。
锅里咕嘟着清水疙瘩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