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在中间这人看身材是名女子,一身青衣短打,相貌不甚清楚,修为应在筑基后期。
包围她的有四人,其中两名紫府主攻,另两名筑基在旁边掠阵。
杨珍匆匆扫视,已看出女子左支右绌,情况十分不妙。若不是那两名紫府有意生擒,此女或许早已落败。
更糟糕的是,竞技场入口处,还有一名紫袍上人正在急速赶来!
杨珍略略思忖,当即决定出手相救。
对方既然是“许国奸细”,十之八九是云霄宗哪位师姐。出于同门之谊,他不能不救。
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实力。
与当日在那山谷如出一辙,他心念一动,从空间中召出丹丹和朱朱。
两只通体绯红,翼展超过十丈的大鸟出现在广场上空,立即引得众人阵阵惊呼。
丹丹睥睨的目光审视四周,巨翅上下扇动,如一片火红的云团,俯冲向其中围攻的一名紫府。
朱朱带上赵玥儿紧随其后,目标是另外一名紫府。
与此同时,杨珍转身退回包厢,此时那卢姓老者刚从地上爬起,目光与他相遇,口中急呼道:“李师侄,不要自误啊!”
杨珍粲然一笑,趁着老者再次躲避衣衣闪电的空隙,一个阵盘扔向地面,刹那间白雾升腾,幻影重重,将老者团团裹住。
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招数,尤其适合包厢这种相对封闭的空间,不求伤敌,只要能阻挡对方数十息便已足够。
紧接着,他反手抽出追日弓,朝着那位赶过来的紫府接连射去三箭,目的还是阻敌。
真正出手搭救的是赵玥儿。小丫头在空间这段时间,和杨珍同样经历了大大小小各种方式的训练,实力较之在盘匜山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她见丹丹和朱朱各缠住一名紫府,玉手一挥,一条十几丈的长鞭,犹如巨蟒一般蜿蜒扭动着冲向阵中的女子。
“抓好了!”她大声疾呼。
那女子见有人相助,喜出望外,手中宝剑连舞数下,逼退两名靠近的筑基修士,娇躯一扭,另一只手已紧紧抓住了鞭尾。
赵玥儿用力一扯,女子如离弦之箭,朝着朱朱身上掠去。
就在这时,正在和丹丹缠斗的紫府,脸上露出凶厉之色,喝道:
“去死!”
不管不顾丹丹的攻击,手中长剑用力甩出,直追女子身后!
赵玥儿大惊,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取出其他宝物,玉指快速掐了一个法诀,朱唇轻叱,一道尺许大小,通体靛蓝的冰砖与长剑迎头相撞!
这冰砖几乎耗去了她大半的法力,一时间俏脸苍白如纸。
然而紫府后期的奋力一击,岂是她所能阻挡?
那长剑遭此拦截,剑身剧烈晃动,几下将冰砖击成漫天碎屑,去势虽有所减缓,却依旧如流星赶月,须臾间已追上女子,从后背而入,前胸透出!
“啊——”女子一声惨呼,跌跌撞撞摔向地面,被赵玥儿用力拉回,紧紧抱在怀中。
“她受伤啦!”小丫头喊道。
此刻杨珍已带着衣衣赶到,脚步一蹬跳上朱朱后背,一鸟四人摇摇晃晃朝远方逃离。
丹丹留在后面掩护,双翅用力挥动,刹那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将一众追兵挡在身后。
待到风速稍缓,只见两只红色巨鸟,已一前一后,化作了两个红点,去的远了。
“开启城防大阵!”那名刺中女子的紫府命令道。
他肩膀上有处深达三寸的伤口,一直汩汩朝外喷着血水,正是被丹丹所伤。
……
朱朱带着几人飞了没有多久,撞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衣衣小手挥出一记雷电,在护罩上噼出一个丈许大的豁口,众人随即冲了出去。
“这位姐姐快不行了。”衣衣忧虑道。她一只小手正按在女子的胸口,大量绿色氤氲之气缭绕其上,很快被喷溅而成的血水染成红色。
杨珍抓住女子右手,真气灌入,不由暗叫糟糕。这女子心脉已断,眼见是活不成了,不过是凭借自身修为在苦苦支撑而已。
这种重伤,即使衣衣修为再跃升一个台阶,也不可能救活。
他心中悲哀,一边源源不断输入真气,一边吩咐道:“去下面的峡谷,快!”
朱朱巨翼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向着山谷冲去,在接近地面时两只红鸟迅速变小。杨珍几人纵身跃入前方的丛林,顷刻间消失不见。
……
青石空间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杨珍,以及赵玥儿、紫雪、衣衣等人面容,女子露出疑惑,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想说话,娇躯一阵颤抖,几声剧烈的咳嗽,带出一口血沐,脸色更加苍白憔悴。
杨珍连忙加大真气的输送,片刻之后,女子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双眸再次打开。
她轻轻一叹,似是放下了什么心思,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脸上肌肉松弛下去。
在杨珍几人惊诧的目光中,女子脸上似是有数条蚯引在四处游走,面目狰狞丑陋,不久,那些蚯引越来越小,最后全部消失,女子的面容也重新变得舒展,只是与当初相比,已完全变作了另一个人。
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女子。
然而,对于杨珍来说,这面容却非常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
“秦明月!”他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不对,改口道:“不,你不是秦明月,你是秦玉桂!”
女子面现惊容,喘了口气,声音嘶哑微弱:
“你是谁?”
杨珍心念电转,答道:“我是你家小姐的故人。”
“故人?”
“嗯,四年前在盘匜山,我与你家小姐是过命的交情。”杨珍微微一笑。
“哦。”秦玉桂舒了口气。她知道小姐在盘匜山,曾凭一己之力救下了许多后辈英杰。这位中年修士,想来也是其中的一员。
“阁下尊姓大名?”她继续问道。
“李朴直,”杨珍眼睛一眨不眨:“奚州肇西郡人氏,现为衡武军校尉。”
“李朴直?衡武军?”秦玉桂低声念叨,感觉非常陌生。
然而这个时候,生命的流逝让她来不及多想。自己命不久矣,对方既然与小姐有交情,那条重要的消息,也只能拜托对方传递了。
她已经没有选择。
“李校尉,”她哀求道:“你快去告诉小姐,横季山中,有人设下埋伏,要对,对付她!”
这句话像是从肺腑之中喊出,秦玉桂大口吐着气,神情焦躁不安。她体内真气早已涣散,完全是靠杨珍在给她续命。
“有人要对秦明月不利?”杨珍目光一凝。
……
在秦玉桂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事情的经过逐渐清晰。
这其中有些背景故事,还是通过另一处空间的李朴直,来回打听出来。
比如说,横季山。
奚州位于秦国东南方向,东边与百万大山,现在则是秦国的渠州相连。南边则向东延伸出一大块,如一把倒置的菜刀,刀柄与大冶国接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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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季山,就位于刀柄的位置。这地方山势险峻,环境恶劣。山中世世代代生活着许多土人,被称为黑奚。
有黑奚自然也有白奚,二者同属一个祖先。不过白奚早已离开横季山这块穷乡僻壤,在东边建立了一个国家,正是大冶国。
“黑奚信奉巫术,崇拜祖先,他们的巫术对压制心魔誓言有一定的奇效。去年秋天,小姐派我前往横季山,希望我能借此消除心魔的影响,晋升紫府。”秦玉桂说道。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产生心魔誓言,杨珍却是心知肚明。正是当初秦明月借用了她的身份,在盘匜山秘境违背誓言,追杀自己。最后心魔誓言反噬,其后果却是作用在面前这位女子身上。
要说也是可怜。
“不久之前,我在黑奚部落那里,探听到一个消息,半个月后,大冶国的国相,和许国沙州的二当家,将在横季山秘密设伏,共同对付小姐!”
大冶国有四名金丹,分别是国主、国相、大将军和大祭司。沙州虽是许国疆土,实际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州中有两名金丹,秦玉桂口中的二当家,想必就是其中一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又是大冶,又是沙州,居然齐聚秦国一处边鄙之地,对付的却是在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黑奚族族长听说也是金丹真人,他有没有参与?”杨珍好奇道。
“他应该不知道这事。”
“不知道?”
“大冶国一直希望秦国进剿横季山,逼迫黑奚人逃往大冶,从而增强大冶国国族的实力,”秦玉桂分析道:“所以黑奚族族长,肯定不愿小姐在他地盘内出事。但他手下那些人,就不好说了。我见不着他,也不敢去联系他,所以跑了出来。”
“秦明月去横季山做什么?”杨珍接着问道。
秦玉桂神智已经有些恍忽,没有注意杨珍语气中对自家小姐的不敬,或者说,她早已将对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无暇去顾忌这些了。
“小姐前些时日闭关冲击金丹二层。按照大秦皇族的规矩,子弟中晋级金丹之后,一旦境界稳固在二层,便可前往横季山,接受考验。”
“考验?什么考验?”
秦玉桂哈着气没有回答。目光在杨珍身上飘忽,有气无力道:“李校尉,你能不能,通,通知小姐?”
杨珍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摇了摇头。
他与秦明月是敌非友,双方结的梁子可不小。那女人心狠手辣,当初他差点就死在对方手里,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他不去推波助澜已是宽宏大量,怎么可能去告诉对方?
他巴不得秦明月早日投胎!
“你不愿意?”秦玉桂勃然色变,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是谁的手下?”
这一激动,伤势压制不住,接连便是几声咳嗽,带出一大团血污,气息顿时微弱下去。
杨珍于心不忍,他不愿继续哄骗一个将死之人,于是往脸上一抹,现出一副年轻俊朗的面容。
“在下杨珍,许国人。方才误以为师姐是自己人,故而相救。你家小姐有难,想来和贵国朝堂那些人脱不了干系。杨某人对于贵国这些龌龊事情,没有兴趣掺和,对不住了。”
“杨珍?原来你就是杨珍!”秦玉桂失声惊呼。看来她应该是从秦明月嘴中,听说过杨珍这个人,清楚对方与自家小姐的恩怨。
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澹,凄然笑道:“那些人污蔑我为许国奸细,不过是希望杜绝旁人干扰,以便将我生擒,询问消息泄露的来源。不曾想,还真的有许国人来救我,却也逼得他们对我痛下杀手。杨道友,我秦玉桂真是,好运气,遇见了你啊,哈哈!”
杨珍沉默不语,这女人生命之火正在熄灭,何必再去刺激对方。
正在这时,却见秦玉桂眼眸陡然发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
“杨公子,你既是许国人,咱们可否做,做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秦玉桂说道:“小姐那里,掌握着一件关系你们云霄宗生死存亡的消息。你可以去找她,用我的这条消息,和她交换。”
“云霄宗生死存亡的消息?”杨珍嗤之以鼻:“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秦玉桂无力的回了一句,双目闭阖,再也不肯说话。
她已经气若游丝,即使杨珍继续加大真气的输送,也维持不了多久。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杨珍叹了口气。这女子最后的胡言乱语,他是不会信的。
秦玉桂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
“我没有骗你!”她急切道:“一年前,我还在芳州担任校尉,曾经奉小姐之命,接待了贵宗一名叛逃的师兄。那人说,他发现了云霄宗一件天大的秘密,关系到贵宗生死存亡,要求我们秦国与他交易,条件是……”
“是什么?”杨珍心中一紧,问道。
“是……”秦玉桂嘴角嗫嚅。
刚才的回光返照终于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再也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