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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前尘·修剪

    那朵云驮着两人轻轻地在那颗玉兰树旁降落下来。

    方着地,那云便“轰”地散了,好似累到散架似的。

    薛道平踩着流走的云下来,身姿倒是很优雅,不乱方寸。

    而红棠就不同了,在薛道平踩着流云优雅降落时竟然还没醒,抱着胳膊竟然直挺挺地倒下去。

    红棠那云,一般都是飞到屋里去在床前停下,所以待云落地时,她只要往后倾倒即可。

    可这灵风府的青石板可不是她那软床,怎么能就这样直直倒下来,那岂不是会磕伤了?

    薛道平忙地伸出只手来接住红棠那竖着高高发髻的头。

    ……

    “玲三,你看,你未娶我未嫁的,正好门当户对,要不……”

    方才玲三携着红棠在棠海跑了大半圈,如今两人正坐在红棠那颗岔了两半的歪脖子树上。

    两人的衣料都被汗水洇湿了大片,丝绸的料子贴在身上过分粘腻,这可是人间的夏季。

    红棠扭捏着这身段,贴身的衣料显得她更为妩媚。

    坐在身旁的那白衣男子便是玲三,是隔壁山头最俊美的郎君。

    红棠从未得与他讲过话,只能在人海中看一眼。

    如今竟然坐在她身边啊,方才还与她携手游了棠海。

    红棠突然感觉唇上冰凉。

    原来是铃兰那修长的手指放到了她唇上。

    “我不要你说,我来说,我……”

    红棠看着玲三那对笑眼,心都化了。

    好,听你说。

    红棠突然感觉后脑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她,接着那温度一直在她后脑驱散不去。

    “等下,玲三,我头后面有什么东西。”红棠打断眼前这美男子的深情,转过头来背对他。

    “霓霞仙子,这可不好睡。”

    哪里,我怎么睡了?

    等等!

    当下惊得棠海都扭曲了,眼前光暗下来。

    上空竟然是棵大玉兰树,看起来应该是灵风府那棵。

    那玉兰树飞落一朵花下来径直盖到红棠鼻子上,那香味直冲入鼻腔,害得她直打了个大喷嚏来。

    怎么又回到了这鬼地方。

    如果说棠海的春心萌动单单是一场梦的话,这下就更不真实。

    她红棠睁眼要看到的是床顶的紫色纱帐,可不是这白色的玉兰花树。

    可身下石板冰凉的触感,以及凉飕飕的九重天上夜间的凉风,甚至扭过头看见那双白色的锦靴。

    头下托着她的东西还有些颤抖,好似她的头好沉似的……

    这可不是梦。

    这个仙君竟然半夜将她带回灵风府来了。

    红棠惊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可好,一下踩到裙摆,那下裙竟然溜溜滑下来。

    薛道平还俯着身子保持着方才托着她的姿势,当然是眼睁睁地瞧着红棠那裙子滑落下来了。

    他薛道平这么上千岁了,除了自己的娘亲,还没见过哪个女子的亵衣亵裤,那也只是挂在院子里晾着的罢了。

    还好红棠那群内还有一间内裙,才没让薛道平开这眼界。

    红棠也是赶忙扯起那掉落的衣裙飞快地在腰间系好。

    出了错,就要快速地补救。

    出的错多了,补救也就熟练了。

    就像现在这般,快速,优雅。

    两手端庄地在腰前放好,脚一矮对面前这个没开过眼界的还没反应过来的仙君行了个礼。

    薛道平心里直啧啧称奇。

    他直起身板来,点了点头,道:“嗯,接着干活吧。”

    干活?

    红棠眼珠定住不动,脑袋转了几下。

    突然记起来那句……

    “慢着,庭院内的花草也需要修剪了。”

    修剪,修剪!

    这种事情怎么干得来?

    平日只剪过桃枝,还没剪过花枝,怎么懂如何剪才对,如何剪才好看?

    红棠差点想给这仙君跪下了。

    “如果你修的好,酬劳翻倍。”薛道平道。

    红棠听后眼前一亮。

    钱钱钱,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但是要事先问好。

    “要是修的不好呢?”红棠问道。

    “修的不好,按原酬劳算。”薛道平答。

    仙奉到月底才结算,而此时红棠正好荷包空空,窗户纸都买不起。

    要是做完了这一单……

    红棠低下头来伸出双手道:“还望仙君借把剪刀。”

    “剪刀在柴房放着,仙子可以自取。”薛道平道。

    “是。”红棠又行了个礼,向柴房走去了。

    ……

    红棠到哪柴房里找了把剪刀来,那两个长长的手柄上缠着防滑的粗布,已经很脏了,而这刀刃也都爬上了锈迹,已经有些钝了。

    这已经是柴房里最好的一把剪刀了。

    罢了,忍忍吧。

    红棠记得那些花园里忙活的园丁将灌木都剪得平直了,很是整齐好看。

    当然也有修剪成龙成凤的,但这都是些技艺高超的才会,像红棠这种,还是算了吧。

    这下刚入夜不久,方才红棠又睡了个好觉,现在算是勉强提起精神了。

    早死早超生,早干完早享福。

    红棠一直遵循着这个道理。

    红棠面对花圃将要下剪子,那茶香又从后方飘来,这仙君好会享受,这么大晚上的喝茶可还不怕睡不着吗?

    好啊,你享福我受苦。

    红棠瞄他一眼,都怪他太漂亮,方才那些埋怨又全都被他那张脸给化解了。

    薛道平捏着那白色的茶杯,水中的小白龙在其中不停地翻腾,薛道平轻轻吹那茶水,小白龙就这样被那仙君口中的春风吹平静下来了,啊,那小白龙可真幸福。

    红棠满眼花痴色。

    薛道平注意到了红棠的目光,抬起眼来看她。

    红棠又背过身去了。

    嗯,早死早超生。

    想着,手下的剪刀“咔咔嚓嚓”响起来。

    薛道平则一直看着那道红色的背影,大概是在监工吧,他从没觉得修剪花圃这么有趣过。

    ……

    “嚓!”

    红棠总算将这最后一条杂乱的剪平了。

    不过,与其说是剪平,不如说只是剪短了。

    红棠这种新手,怎么可能剪得整齐。

    但是,也算完成了吧。

    红棠直起腰来,俯身许久,已经不知腰为何物,现在只是一阵酸疼。

    撑着揉了一会,转身向身后喝完茶此时在看书的仙君道:“仙君,这花圃我已修剪完毕,清理这些残枝后,可算完成可吧?”

    薛道平的眼睛从书本上头长出来,看了看这“修剪完毕”的花圃,的确较之前更为顺眼了,但又不能和园艺仙子修剪的相比。

    唉,果然不该胡乱提出这个要求的。

    薛道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仙花仙草就这样被糟蹋了,倒也怪不了霓霞仙子。

    可全都要怪自己今日脑子搭错了筋。

    红棠擦了把额上泌出的汗,见薛道平摇了摇脑袋,还以为过不了。

    眼睛又瞪大了。

    这薛道平,才见没几次面,害得她那双媚眼都要瞪成圆眼了。

    “可以了。”薛道平将书本倒扣在桌子上,摇着头站起身来。

    什么啊,说着可以,头上却还摇晃着。

    语罢,薛道平手指一指,那地上的残花败叶都飞起来一同飞到屋外堆好了。

    薛道平看看天色。

    红棠也学着看看天色,这一片天黑黑的,也看不出来什么时辰,可能是灵风君这种神仙的阅历较深才能看得懂这片黑色中的不同吧。

    “仙子可否赏脸与我饮一盏茶?”薛道平道。

    这么晚了谁要和你喝茶啊?

    红棠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鬼使神差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到薛道平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正好有刚刚就一直放在碳炉子上滚好的水,薛道平倒出壶中残渣,又拣了些新的茶叶,滚水入,茶香四溢。

    不知道灵风君因为什么要留自己下来饮茶,不过红棠知道那夜的月亮是泛着黄的,月光好像不是很冷。

    就像红棠迎来自己第一个花期的那阵暖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