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没事,这里,有月儿陪着就行。”他声音沙哑地说,“母妃回去,休息吧,不必忧心。”
夜北骁的意思,是要留下江挽月守着。
德妃没说重话,只沉沉地看了一眼江挽月,用眼神警示她。
让她自己离开。
还没等江挽月开口,夜北骁便又虚弱地说,“月儿不会照顾人,好在她聪明,一直让太医守着,倒是比不会医术又非要贴身照顾来争宠的那些女人聪明些。”
“行了,你这身子,少说几句好好休息吧。”
德妃哪能不明白,不是江挽月不愿意走,是夜北骁放不下。
更何况夜北骁还受着伤,德妃终究还是拧不过自己的儿子,“你既然想让她陪你,那就让她陪着吧,只要别再生出事端就好。”
德妃走后,夜北骁仍旧握住她的手。
他虚弱的目光一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江挽月看他没事,握住自己的手还是那么有力,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一些,“你没事就好,我真害怕你一直睡下去。”
南枝的沉睡已经会让她愧疚一辈子了,“幸好,你没事。”
“担心我?”他的薄唇微扬。
“嗯。”
毕竟他是为了救她,在生死面前走了一趟,她很难内心半点波动都没有。
夜北骁眼底有了些许笑意。
“你笑什么?”
江挽月随着她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顺了顺几日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
“脸上没脏,头发也不难看。”
“……”那他笑什么?
江挽月不懂他,也没多问。
被他握了太久的手心逐渐开始冒汗,“我不走,你能不能松开我,让太医再给你看看?”
“骗子。”夜北骁轻笑。
若他晚醒一秒,她就走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其实他早就醒了。
只是在大殿内起身的那一刻忽然失去了意识,很快就恢复了神智。
可她抱着自己哭了,还一直守在她边上,他又不舍得醒。
直到母妃让江挽月走,他也在听。
他以为她会选择留下的。
可母妃一催促,她竟真的就要走。
他这才睁眼醒来。
“若我还不醒,你就走了。”
夜北骁心里都知道,江挽月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定的选择自己。
不爱依旧是不爱。
她只是心软,是感动于他不顾一切地救她。
如果是太子受了伤,那她是不是也会更加喜欢太子?
毕竟,太子是主动帮她的那一个。
想着,夜北骁眼底的笑意暗淡了。
他抓着她的手微微松开了些,将自己掌心的汗在被子上擦了擦,便又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会放手的。
无论如何都不会。
以为自己自由但又被抓回来的江挽月:“……”
无法拒绝一个病人,抓就抓着吧,总比锁链好。
“王爷,药来了。”
萧毅不合时宜地送了药进来,“王爷,药是温的,热度刚刚好,您请用药吧。”
江挽月见状,往床头挪了挪,给萧毅让了位置。
萧毅拿起瓷勺,往夜北骁唇边伸过去,动作非常僵硬。
夜北骁没张嘴,脸色难看。
“娘娘,要不还是您来,我笨手笨脚的,怕洒王爷身上。”
没等江挽月答应,萧毅将药碗塞到她手里,人就跑远了。
江挽月低头,乌黑的汤药上倒映着自己模糊的面孔。
“要快凉了,不需要再晾了。”夜北骁催促她赶紧喂药,就放开了她的手。
江挽月将药放在桌上,站起了身。
夜北骁想去抓回她的手,她已经走远了。
她的衣袖拂过他的掌心,夜北骁用力也只抓到一片空气。
他撑着身子起来,要下床。
身上的伤口又沁血,太医吓得连忙去拦。
夜北骁臂膀一甩,太医就被掀翻在地。
他赤足踩在地上,踉跄着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江挽月,你没有心。”
“只要我松手,你就会走。”
“你乱动干什么,伤口又出血了。”
江挽月一个头两个大,“你又不是小孩子,非要人一直守着吗?”
太医还在边上,即便她走了,屋里又不是没人管他。
夜北骁眼中没了光亮,“你答应了我不会走,江挽月,你是骗子。”
他搂她的力道,大得几乎快要让江挽月窒息。
“我能去哪?我去衣柜里面给你拿枕头啊。你不得先起来些再喝?你躺平着,难道我喂你鼻孔里喝药?”
话音刚落,夜北骁就软弱无力的松了手。
江挽月纤细的胳膊搂着他不让他摔倒,她耗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抱稳了他。
“快过来帮忙。”
江挽月叫宫女和太医过来,三个人一起才吧他放回床上躺着。
太医看了看他的伤,“宸王殿下,您可千万不能再乱来了,否则伤口就得重新包扎了。”
夜北骁虚弱的倒在床上,没还嘴。
江挽月拿了两个高枕,垫在夜北骁脖子下面,抬高了他的头,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眼瞧着屋内两个宫女,一个她和一个太医,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要是真发疯,一拳头估计能打飞他们四个。
要不是他身上的伤痕都是真的,她都要怀疑,夜北骁是装的了。
江挽月端起药碗,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个病人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
“我以为你又要走。”夜北骁望着她鲜活的脸,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是说,你这么重的伤,哪里那么大的力气啊?”
“是本王的错。”
“错不错的先不说,你们练武功的都这么大力气吗?”
“刚才弄疼你了?本王错了。”
“我是问你……”江挽月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说着说着,忽然问不下去了,“算了。”
这男人伤的不像是身子,像是脑子。
“弄疼你腰了?”男人软了语调,有些委屈。
加上虚弱沙哑的音调,莫名有些蛊惑人心,“月儿,我错了。”
江挽月大脑空白了一秒,用一勺汤药堵住了他的嘴。
知道是你的错了。
喝你的药吧!
太医跟宫女对视后,默契的退远了一些。
大门外,九王爷夜司钦、七王爷夜言序和六王爷夜惊赫停在原地。
他们是赶来看望夜北骁的,但——
夜惊赫不可置信地问,“五哥是不是在认错啊?不会吧,五哥嘴硬二十多年,连对父皇都从不认怂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积极主动的认错啊?”
夜言序点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的。”
夜司钦了然的点头,“看来五哥没什么大事,咱们现在就不进去了,省得影响五哥认错的发挥。回头再去看他。”
“走。”
三人一起回头,正撞见走来的太子。
三人拱手行李,夜司钦说道,“五哥现在不方便,我们还是晚些再来吧。”
太子并未听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从这三人的表情上也明白了。
太子微微点头,却仍是回头遥遥的看了一眼。
他,原本是想来看看江挽月的。
……
淑妃宫殿内。
所有近身伺候淑妃的宫女太监都被收押,整个宫苑一时间变得荒凉。
禁卫军守在门口,牢牢围住。
淑妃端坐在一旁,平静地等待这一切的来临。
他还没等到皇帝赐死她的懿旨,先来的人,是太子。
夜凌玄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外的时候,淑妃平静的脸色一瞬间就有了裂痕。
“太子殿下不该来。”他该避嫌的。
“你也不该设局去害宸王侧妃。”夜凌玄问,“你到底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到底是谁在指使你?”
“哪有什么为什么,看她不顺眼罢了。”淑妃道。
“你久居深宫,哪里来的药粉?”
“想要,自然就会有。”
“淑怡。”太子郑重德叫出她的名字,眼神温和平静,没有半点唾弃鄙夷。
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哪怕是他亲手破的局。
“看在我们幼时相识的份上,如果有人利用你,说出来,我会求父皇,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