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侧对着他。
夜北骁吻下去的侧脸,和抵在江挽月后脑的手的弧度,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夜凌玄愣住,急促的脚步停滞在原地。
“太子殿下……”
太医还没看见眼前的景象,闷头还要往前走。
夜凌玄长臂一横,挡住去路。
“回去。”
他喉咙滚了滚,轻声道,“已经没事了,都回去吧。”
太医不明所以地跟来,又稀里糊涂的走了。
夜凌玄低垂了眼眸,掩藏了所有情绪。
没事就好。
只要她没事,就够了。
狱卒不明白太子看见了什么,才来了又走,难不成又出什么大事了?
他们心里慌慌张张的,偷偷往里面看去。
他们看见宸王殿下强硬地拖着侧妃娘娘的后脑,吻在上面的时候。
侧妃娘娘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用力推开了宸王殿下,还给了一个耳光。
夜北骁没有防备,被打得偏过头去。
清脆的一声,不重,但响。
听得狱卒们也跟着把头转了过去,他们心中那种恐惧的感觉又来了。今天的制狱,太可怕了。
江挽月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没想到,不是,我是不习惯。”
她想解释,发现解释不了。
她……不想要夜北骁的亲吻接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反抗。
他摁她后脑的动作,和吻上了的袭击感让她的手不经大脑就本能地有了动作。
江挽月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对不起……我就是不习惯。”
夜北骁舔了舔牙根,里面有淡淡的血腥味了。
“我知道,你此时仍然不习惯被我碰。”
摁她头的那一下急了些,没来得及让她衡量利弊,以及掂量一下恩情后忍耐着自己靠近和亲吻,就像在宸王府时的每一次忍耐一样。甚至刚才的那个拥抱,她也不是真的想给自己抱。
只是因为她恰好需要一个怀抱,而自己又帮了她。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面对自己的本能就是推开。
夜北骁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还好,没出血。
他自嘲一笑,“慢慢来吧。”
自作孽不可活。
伤她的时候有多容易,如今想真的走入她心里就多困难。
“对不起。”江挽月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没敢看他的神色。
夜北骁指尖抚上她的脸,让她抬起头。
随后,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又离开。
“这下,就抵消了。”
江挽月浑身僵硬。
她迟疑地想,夜北骁,好像真的爱上自己了。
夜北骁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没挑明,就沉默的地坐在一旁陪了她许久。
能让她安静地留在自己身边,脑海中想着自己,实属不易。
夜北骁竟很是珍惜,不舍得打破。
江海岩跟柳茹伸长了脖子去看他们,看见夜北骁的样子,心里发颤。
当初,他们帮着飘雪抢婚约,把江挽月救了宸王的事情按在了飘雪身上,所以宸王才处处护着飘雪那么多年。
如今宸王殿下不知道真相,却对她比对飘雪还重视百倍。
若是宸王殿下知道了……他还有活路吗?
江海岩跟柳茹对视了一眼,两人脖子冷飕飕的,只觉得凉风都能割断他们的脖子。
在制狱呆了两个时辰,夜北骁不能再逗留。交代人照应着里面,才准备离开。
他正要出去,内侍总管带着皇帝口谕进来了,“宸王殿下,陛下有旨,让你跟侧妃娘娘一同过去听审。”
夜北骁眸光微动,“杨嬷嬷找到了?”
他都找不到的人,陛下那边也不可能会找到。
但,内侍总管是跟了皇帝四十多年的亲信,他亲自过来,大概率事情有了定论。
总管让人带江挽月出来,又朝夜北骁点头示意,“杨嬷嬷已死。”
最后一个证人,也没了。
江挽月的心都跟着沉了三分。
没有证人,定不了自己大罪,但,也洗脱不了嫌疑了。
“杨嬷嬷是最后一个人证,她人虽死,但侧妃娘娘的事情总不能一直停在这里不是?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内侍总管朝着夜北骁弯腰,放低了姿态,说道,“另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虽贵为皇嗣,尊为宸王,但制狱是皇家最为严格的地方,章程制度由不得任何人破坏。您擅闯制狱的过错,陛下也会另外找时间再与您清算。”
内侍总管抬手指引他们出去,“宸王殿下,侧妃娘娘,请吧。”
江挽月搓了搓自己冰冷的双臂,跟着侍卫往外走。
夜北骁跟了过去,夜北骁脱下身上玄黑色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他给她整理了衣领。
她身材在女人之中已经算是修长高挑的了,但披上他的衣服,还是显得只有小小的一团。
男人的衣服温暖又带着他特有的气味,将她牢牢包裹。
“走吧。”
她点了点头。
他又霸道地握住她的手,没让侍卫靠近。
两人并肩,一步步走出制狱。
江挽月侧目看他,男人俊朗的侧颜帅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她想,若不是此刻一步步从制狱往外走,恐怕,她会心动的。
但她不会,因为要远离这里的一切,最先要远离的就是他。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感激是感激。
爱情是爱情。
自由是自由。
他们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如果有冲突,她必须要有所取舍。
制狱的暗牢很长,要走上许久才能出去。
夜北骁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交握着,“怕吗?”
江挽月摇头,“刚才娘昏厥的时候很怕,现在,不那么怕了。”
她又说,“以后,你别再锁住我了行吗?”
夜北骁没回答。
“你这个人,太小气了。”她嘟囔,“我都不一定能活着回去,你连骗我都不肯。”
夜北骁说,“我又不是你。”
只有她,才能做到没有任何负担地把自己当工具人哄骗。
“那你就认真地答应我吧,我不会再跑了,也不会跟你闹脾气。你别再锁我了,行吗?”
前半句是骗他的,后半句,是真心的。
“我也累了。我真的很想休息,不想再经历这些了,我真的很想回家。”回一个专属于她自己的家。
夜北骁第一次见她主动跟自己低头说软话。
瞧,只要她能低头,他什么都愿意给的。
其实,他很好哄。
很好哄的。ωω
夜北骁答应了,“好。”不再,锁着你。
“真心的还是骗我的?”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把选择交给了她。
地狱的出口就在前方,江挽月迈出去,就重新见到了阳光。
“那我就当真了。过了这一关,你不能再锁我了。”
夜北骁说,“好。”
整个人走出制狱的那一刻,刺眼的光芒全都照在她身上。
江挽月许久没有见到太阳,眸子眯了眯才能适应。
几日没见到日光,她的皮肤白得快要反光。
哪怕一身的狼狈,被押送着,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无论何时,宸王侧妃总是美得耀眼。
路过的宫女们都要多看几眼。
江挽月在众人瞩目中,被带到。
————
淑妃脖子上是皮外伤,医女给她包扎好后就没了大碍。
她捂着脖子回到屋子,桌上不知道何时被放下了一封无名信件。
淑妃赶走宫女,关上门窗,才拆开了信件。
【滴血验亲,血不相融。】
信上没有落款,淑妃也知道,这是虞若纱送进来的。
信纸上还有一层浮在面上的细碎粉末。
杨嬷嬷已经死了。
没了人证,江挽月假孕一事虽然无法洗清,但也不致命。
毕竟,即便证明了假孕也不能彻底把江挽月击溃。
真正重要的,是崽崽跟糯糯的血统。
只要验出崽崽糯糯是野种……便可以彻底解决掉她,包括,她的孩子。
淑妃犹豫了。
一旦用了虞若纱给的法子,不管崽崽糯糯是不是皇家血脉,验出来的结果只会是野种。
江挽月心思叵测,她假孕争宠,她的确该死。
可崽崽跟糯糯万一真是皇家血脉……那她岂不是害了两条无辜的小生命。
门外贴身侍女敲了敲门,低声说,“娘娘,太子殿下去了制狱,但很快又出来了。”
太子竟然真的去了制狱,他明知道搅乱皇家血脉的罪过有多严重却还是去了。
“江挽月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让你理智全无,不顾一切也要去帮她?”
淑妃缓缓探出指尖,抚上了药粉,“我不能让任何人,挡了你的视线。”
她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