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剑,贯胸而过,再无清丽之感,带着魔主之血,透着血腥之气。
魔主垂首,怔怔看着此剑,再听着身后,李知焉传来之语,喃喃道:“清影........我对你还不好吗?”
李知焉道:“不好。”
魔主道:“当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你说你要无边之海中的混沌仙石,我穷尽魔神宫之力,为你找来,你说你要玄天道上的魂婴果,我也不顾生死为你取来,甚至你要天边的星星,我也费尽心思,炼化掉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辰,为你做成漂亮耳坠,诸如此类,不胜枚举,难道......这还不够吗?到头来,你却连同李乘风等人,背叛于我。”
李知焉闻言,不再出声,这些是是非非,他并没有资格评论,若说魔主是错的,那么,也就不会有他,更遑论在这里评论,一时间,场间变得沉默。
唯有血水,顺着魔主那巨大魔躯,汩汩而下。
不会永久沉默,特别是魔主这样的存在。
只见他明明在述说着委屈,脸上带着的,却是狞笑,继而转身,一拳,向身后那持剑的李知焉轰去。
轰!
虚空瞬间碎裂,同时碎裂的,还有李知焉衣衫,以及他的胸口。
剧痛传遍全身各处,李知焉也因此,退的很远,好在他手中还有剑,就在魔主偷袭之际,他拔出了剑。所以即使身受重创,他也不以为意,反而看着无损的清影剑,微微一笑。
魔主道:“你笑什么?”
李知焉抬首来看,如同小孩献宝般,道:“你看,我的剑还在。”
魔主冷笑道:“一把破剑而已,你若愿意,像这样的剑,本座可送千万与你陪葬。”
或许觉得对方还没明白,李知焉再次确认道:“你看,我的剑还在。”
魔主冷哼道:“果然与你母亲一样愚蠢。”
李知焉终是有所不喜,眼中,闪过一些不快,道:“你最好不要如此说。因为她......毕竟是我母亲。”
魔主道:“说了又怎样?”
李知焉道:“你看,我的剑。”
说完,李知焉一道起手式,舞起剑来,仿佛当年女子,如此优美,也似那女子对敌一般,飘逸灵动的同时,并透着狠厉。
剑,自李知焉起,却从不同方向而来,因为此时,万丈谷上方,魔主周遭,不同的李知焉,舞出不同的剑招来,仿佛一博学之人,同时习练多套剑法,又好似万人之剑术,在此刻集于一人身,让他能同时施展世间万千剑法。
最后剑法集于一点,向魔主送来。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世间,又岂止四手,哪怕魔主之拳,可化万千,奈何这世间剑客,真的璨若星河,数不胜数。
不时,魔主便呈力竭之相,大口喘息起来,也在此时,他终于明白一个成语,寡不敌众,看来人力,真的有所穷,哪怕他已是一界之主,魔族之神,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而且麻烦的是,在这些人出现后,他更难寻出那个真正的李知焉。
如今唯一令他心安的,便是他这皇族血炎组成的魔躯,恢复能力依然强大,即使遭受如此重创,也不曾有衰败迹象。
只见他一拳逼出数道“李知焉”后,一个纵跃向上,朝九天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天际尽头。
见状,下方的李知焉,眉头齐齐一皱。
“天魔鼎......神落!”
九天之上,忽然落下如此话语,如同重锤,锤在一众“李知焉”心间,亦如惊涛拍岸。
只见众“人”头顶,一物,若流星,从未见过的黑色流星,有城池一般大,径直朝万丈谷落下。
“逆子,你有剑,为父亦有拳,吃本座一拳。”
轰隆声中,绕万丈谷的好几座山峰,瞬间低矮几分,若非上方,千万“李知焉”相阻,这拳落下,定要将万丈谷夷平。
那阻隔的一众“李知焉”,也在接下此拳后,瞬间消失一大半。
魔主脸泛得意,再次立于李知焉前,狂笑道:“逆子,你好像忘了件事。”
李知焉道:“何事?”
魔主道:“你忘了本座说的,我是不死的,哈哈哈.......”
李知焉脸泛凝重,看向他那以可见速度愈合的魔躯,有些愣神,便怔在了原地。
具有无敌修为的魔主,还是不死之身,这还真是个难题,不说本就不大聪明的李知焉,就是世间最聪慧的圣人,也怕是无解。
也好在李知焉不聪明,既然不死,那就不死呗,就像天牢内那些囚犯,只要不作恶就行,何况从本心而言,他也不希望魔主身死,即使这人,有滔天罪业,他也不可如此做。
所以在呆怔片刻后,他垂首朝下方看去,忽然一笑。
魔主见状,稍显错愕,也感蹊跷,问道:“你笑什么?”
李知焉道:“你好像也忘了,在之前我便说过,不会杀你。”
魔主冷笑道:“然后呢?”
李知焉道:“我想留你在此。”
魔主道:“留我在此?”
李知焉道:“不错。”
魔主笑道:“怎么留?”
李知焉道:“用剑留。”
魔主瞳孔一缩,眼神一凝,道:“你.......”
就在他刚欲说话之际,一剑,再度袭来,一剑起,万剑动,随这万剑,他魔躯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即使他毁了成千上万个“李知焉”,这剑,依然无穷无尽,杀了一个,还有一个,不同的剑,不同的剑招,不同的剑意,不同的剑气,不同的剑道,自不同的方向使来。
不时,魔主身上的伤口,再度杂乱纷呈,出现在他魔躯各处,甚至还在伤口边缘,带着人间各种元素。
继而让登临半空的魔主,看去终是低矮了几分,并朝谷底落去。与他的血,与他的血肉,朝谷底落去。
就在此时,四剑,自四面而来,带着这方天地的道韵,径直插在魔主的四个穴道内,也在此刻,好似封印了魔主。
四剑过后,魔主也如失控之纸鸢,向万丈谷落去。
将要落下之际,四剑,忽然自其体内急射而出,插在四方峭壁上。
那魔主的大笑声,在万丈谷这绝佳的扩散器加持下,变得更加放浪,恍如当年魔神口谕,只见他道:“几柄玩具,也想封印本座,吾乃魔神,持不死之身,当年诸神大战,也不曾毁灭本座,就凭你这臭小子。”
就在他得意忘形,再复临空之时,一道虚影,犹如鬼魅,自谷底起,直接闯入他那巨大的魔躯内,从而消失不见。
啊!
惨叫声,震颤在万丈谷内,再由万丈谷,直插云霄,荡起群山乱石,簌簌下落,亦如谷底有远古凶兽,在此刻复活一般。
李知焉也看到了那道虚影,喃喃自语道:“李乘风?”
不错,就在他自言自语之极,魔主惊恐之言,在万丈谷底,大声传来,只见他道:“李乘风,你要对本座做什么?”
“哈哈哈.......你好像不想见到在下。”
“滚,本座不想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想必一生中,从未经历如此恐惧之事,魔主也在此刻,慌了神,着了急。
“然而事实无常亦无奈,在下却很想在此处见到你。”
“你这鬼魅,离开本座的识海,不然.......”
“不然怎样?哈哈哈........”
“不然本座,必让你魂飞破灭,烟消云散。”
“你为何不试试?”
..............
话音到此,越来越细微,到再也听不见。
那巨大魔躯,如无主之物,也如清风柳絮,缓缓向谷底落去,不时,便消失不见,独剩下如凶兽巨口的万丈谷,再次等着上方之物落下,也许下一次,是落叶,是飞花,对它而言,皆不重要。
然而就在此时,那万丈谷深邃的巨口,似真的变作了通灵之物,有话传来,响彻在李知焉心间。
“老魔头,数万年前,你便如此,不成想,数万年后,你依然还是落的如此下场,不死之身?笑话,天大笑话,哈哈哈........”
李知焉听着这话,看向谷底,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也在此时,久违的阳光洒下,并打断了他的思绪,令他微微一笑,便不再想,想来这样一事,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
再启步向万丈谷,半山腰而去。
.........
数月后,陆定国意气风发,收服多块失地,并将大军前线,推到天山以北,与魔族大军遥遥相峙。
而此时的京安城天道宫,也在进行一场重要会议,参会双方的主脑,便是魔族第一战将梵兹和道盟陆定国下,第一人,罗兴发。
至于谈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在罗大执事据理力争下,魔族将以不菲财物,补偿人间,以及惩治魔域几位主要恶犯。
道盟也因此在人间,声誉日隆,名望渐增,颇有超越当年之势。
不过在修行界,却又是另一说,就像当下武林巨擘,青云一派,似并不在意这些名头,在莫如君的带领下,谈不上更加兴盛,也谈不上衰败,反正还是武林第一门派。
细细一想,这成就,已然很了不起。
剑冢诸子,又开始了忙碌的修行,仿佛不这么刻苦,就枉为剑冢人,不过这次,宋大志再没有之前的埋怨。只因剑冢此时,竟多了不少女弟子,从那微妙的气息判断,居然不是人族,反而与魔族女子,极其相似。
然而诸子并不在意,似在意此事,才有些奇怪,特别是宋大志,他是打内心不在意,当然,他也打内心在意,此时盯着刻苦修炼的魔族女弟子,哈喇子流了一地。
就在此时,张远志一剑送来,并斩断了他那连成线的哈喇子,接着摇头一叹,揶揄道:“虽能斩断你这哈喇子,但师兄.....却斩断不了你这烦恼丝。”
闻言,一众剑冢弟子,哈哈大笑。
笑声自剑冢,飘向戈壁外。
.........
崔家大喜,不错,也不知数月后的第几日,崔家大喜,几乎整个陈留郡,洛河郡,还有西北九毒门治下门派,全都大喜。
一个个火红的“囍”字,无不在说明此事。
让这大喜之日的崔少爷,硬是过足了“主角”的瘾,那简直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马屁如潮,拍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那如“主角”之人,真的来了,还送了他一份大礼,能延续他崔家袁家数千年的大礼,这让崔老爷子和袁老太君,笑开了花,笑得最后,都已忘了今日,乃是崔少爷成亲之日。进而让崔少爷一阵脸黑后,才被送入洞房。
...................
也在同日,青云山上,同样有一场喜事,与崔少爷轰轰烈烈不同,这“囍”字,仅限于长老别院内,想必平日聚集了太多目光,此事平淡处理,倒让莫如是和萧回风,都很满意,甚至新婚之日,萧回风还下了厨。
虽然因此,一大家子都没怎么动筷,哪怕不怎么嫌弃食物的莫胖子,也在当日没什么胃口,但终是不错,至少因此,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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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峰上,也有喜事,只因自此以后,点墨门中,又多了一峰,而诸子也在今日,齐聚第九峰,拿这新近师弟逗趣,亦如当年逗趣小师妹一样,只是每当如此时,众人眼底,都有些黯然神伤。
..............
万丈谷,半山腰处,没有刻意的桃花,也没有精美的屋舍,一件木屋,简单陈设在此,好在屋外,绽放着几只腊梅,令此地看去,竟有些诗情画意。
屋内,亦如屋外简单,简单一床,简单一桌数椅,简单床套被褥,正如这简单一人。
似刚从睡梦中醒来,他枕着手臂,望向窗口,梅花妖娆,不请自来,探入窗口,送入木屋中,他轻轻一嗅,便感满足,仿佛世界,已给了他所有。
不过他却迅速起身,原来那梅花处,已立着一女子,如这冬日梅花一样,让人一见,便暖入心扉。
“你来了?”
“嗯。”
少年傻傻一笑,挠挠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道:“吃了吗?”
如梅花般的少女,一个白眼,似有许多话要说,但在此言后,所有要说的话,再也找不到由头,撇嘴道:“还没。”
少年再次挠挠头,道:“一起?”
“好。”
挠头许久,也踟蹰好久,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正如破开云层的日光,一下破开了那层迷雾,少年有些迟疑道:“一.......一生?”
“好。”
腊梅坠雪,忽然忘尘。
(全书终)
(书到此处,感慨万千,好在还是坚持到了最后,此书本为《魔焉》,兜兜转转,居然换了几个名姓,但还是准备在最后时候,改回来,一是这名字本就是故事的开始,二嘛,则是这书名本就蕴含整本书的要义,魔焉,魔族李知焉,当然,我更愿意此处之焉字,表疑问,与读者作互动之用。可惜亦可悲,又可叹,连一个名姓都没保住,只得最后在此陈述。)